清晨起来，苗疆的晨雾像浸了青蚨花汁，泛着淡淡的青。张羽跟着阿秀穿过吊脚楼的木廊，昨夜阿婆房里传来的呻吟声还在耳畔萦绕。
竹篾门“吱呀”推开，阿婆正坐在火塘前，枯枝般的手指捏着片青蚨叶，叶脉间渗出的汁液在陶碗里荡开血色涟漪。
“坐。”阿婆抬了抬下巴，火塘里的艾草噼啪作响，熏得张羽眼眶发涩。他这才注意到阿婆昨夜还雪白的鬓角，此刻竟添了几缕银灰。
“小道长，”阿婆指尖划过陶碗边缘，碗底浮出半枚青蚨花的光影，“不管七日后结果如何，五毒花我自会给你。
”她忽然笑了，笑纹里藏着比蛊毒更浓的疲惫，“青蚨寨欠外人的情，总是要还的。”
张羽喉头动了动，想起昨夜在背包里发现的陶罐，里面那声若有若无的心跳。他本想推辞，却见阿婆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某种决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三寨的蛊，你不必问。”阿婆突然打断他的思绪，枯槁的手掌按在火塘边的竹匣上。
匣子里传来密集的沙沙声，像是千百只虫豸在啃噬竹篾，“苗疆的规矩，斗蛊前探听对手底细，是要被蛊虫反噬的。
” 她望向阿秀，少女正低头绞着裙摆，腕间红绳下的青紫色纹路比昨日更深了几分，“你只需记住圣蛊认主，靠的不是蛮力，是心。”
阿秀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阿婆，我……” “别说了。”阿婆摆了摆手，从竹匣里取出三只指甲盖大小的金蚕蛊。
虫身泛着温润的光泽，竟比寻常蛊虫多出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脉，“金蚕蛊一脉，向来与道门灵气相生。”
她将金蚕蛊轻轻放在张羽掌心，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颤了颤，“你腰间的葫芦能聚阴，正好养得这金蚕。”
张羽盯着掌心的金蚕，忽然想起老道长说过“万法同源”的道理。他试着运转体内灵气，指尖泛起淡淡金光，金蚕蛊竟顺着灵力波动振翅，在他掌心勾勒出半朵青蚨花的形状。
“好苗子。”阿婆眼中闪过赞许，“接下来七日，阿秀会带你认蛊。”
她忽然咳嗽起来，手帕上洇开点点血痕，“记住，苗疆蛊术分三品：下三品御虫，中三品御气，上三品……”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阿秀，“上三品，御心。
青蚨寨后山上的蛊池，是用整块青石板凿成的圆坑。池水呈墨绿色，水面漂着数不清的荧光小点，像是撒了把碎星子。
阿秀蹲在池边，指尖轻点水面，竟有拇指长的银鱼浮出，鱼眼处嵌着米粒大的蛊虫。
“每只蛊虫都有自己的‘心音’。”阿秀将张羽的手掌按在池边，池水的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血脉，“你听” 张羽闭上眼睛，忽然听见无数细碎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开。
有的像竹叶摩擦，有的像篝火噼啪，最清晰的，是三只金蚕蛊振翅的“嗡嗡”声，像极了道观晨钟里混着的木鱼响。 “试着喊它们的名字。”阿秀的声音像浸了晨露，“金蚕蛊认主时，会在你掌心留下印记。”
张羽忽然想起用道眼观阵的感觉。他凝神聚气，将灵气化作丝线缠绕掌心的金蚕，试着用意识传递“青蚨”二字。
掌心突然一热，金蚕蛊翅膀展开，在他手背印下淡金色的花斑，与他腕间的雷纹隐隐共鸣。
“成了！”阿秀眼中泛起笑意，银饰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斑，“现在你能感应到它们的位置，也能让它们……”她忽然红了脸，低头搅了搅池水，“比如让金蚕去探路，或者……咬对手的蛊虫。
” 张羽看着手背上的花纹，忽然觉得这比画符有趣得多。他试着指挥一只金蚕蛊飞向池边的野花，蛊虫竟真的停在花瓣上，翅膀开合间，花瓣竟渐渐染上了金蚕的色泽。
“别贪玩。”阿秀突然正色，“三寨的蛊虫各有凶性：革马寨善养蜈蚣，赤尾寨控赤尾蝎，黑苗寨……”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红绳，“黑苗寨的蛊，是从人血里养出来的。”
七日里，张羽跟着阿秀走遍了青蚨寨的每一寸竹林。白日里认蛊虫、练心音，夜里便在火塘边听阿婆讲西寨祖训。
他这才知道，所谓“圣蛊”，其实是上古青蚨虫的后裔。如果让圣蛊认主阿秀，阿秀身上的三阴蚀骨蛊就可以解决了。现在阿婆用的是以血喂养圣蛊，强行推动圣蛊只能压制三阴蚀骨蛊。
“阿秀的父母，好久没有回来了。……”阿婆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火塘里的艾草突然爆燃，“圣蛊可以控制百蛊，却解不了人心。”
第七日深夜，阿婆将张羽和阿秀带到祭坛。月光像匹素绢，裹着祭坛上的青蚨花图腾。阿婆取出三只陶罐，分别盛着三寨的蛊毒样本：革马寨的蜈蚣毒呈赤红色，赤尾寨的蝎毒泛着幽蓝，黑苗寨的人血蛊，竟在陶罐里发出心跳般的“咚咚”声。
为了阿秀只好破坏规矩，你们好好了解一下其他部落的蛊虫， “记住，圣蛊之争，不是杀蛊，是夺心。
”阿婆将圣蛊的陶罐放在张羽掌心，”她忽然抓住张羽的手腕，在他掌心刻下一道血纹，“若我死了，圣蛊便归你，带着阿秀离开苗疆。
” 张羽正要反驳，阿秀突然跪在祭坛前，银饰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清响：“阿婆，我不要圣蛊，我只要你……”
“傻孩子。”阿婆抚摸着阿秀的长发，指尖掠过她颈间的蛊纹，“圣蛊在，青蚨寨就在；圣蛊亡，我们祖孙俩的血，早晚会被三寨吸干。
”她望向张羽，目光里藏着最后的恳求，“小道长，希望你可以护住这孩子的命。”
山风掠过祭坛，将青蚨花的香气吹得西散。张羽望着阿秀腕间的红绳，想起她在庆典上旋转时飞扬的百褶裙，想起她教他唤蛊时眼底的认真。
他忽然明白，这场斗蛊，早己不是为了三师兄的五毒花，而是为了这对祖孙，为了青蚨寨的一缕血脉。
“阿婆，”张羽忽然跪下，道门弟子的礼节在苗疆祭坛上显得格外庄重，“我定当竭尽全力。
”他抬头望向月祭台的方向，那里正传来隐约的鼓声，像极了金蚕蛊在他掌心振翅的节奏，“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阿婆挑眉：“说。” “若侥幸赢了，”张羽摸了摸腰间的紫金葫芦，耳尖微微发烫，“能否让阿秀姑娘和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阿秀突然抬头，脸颊飞起两朵红云。阿婆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释然：“傻小子，赢了再说。”
她转身走向吊脚楼，背影却比七日前来得挺首，“记住，如果斗蛊赢过三家。圣蛊认主前，别让任何人碰到你的掌心。”
月夜下，阿秀忽然凑近张羽，指尖轻轻划过他手背上的金蚕印记：“其实……你刚才磕头的样子，像极了寨子里求亲的小伙。
” 张羽耳尖爆红，慌忙后退半步：“我、我只是……” “好了，”阿秀突然正色，银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明日斗蛊，我会站在你身后。
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回头。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因为我怕，你回头时，会看见我眼里的害怕。
” 山风掠过竹林，张羽望着阿秀走向吊脚楼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七日的秘训，早己让他掌心的金蚕蛊，与某个苗族少女的心跳，紧紧缠在了一起。
而明日的月祭台，不仅是西寨的圣蛊之争，更是他这个外来道士，在苗疆写下的第一笔因果。
(http://www.quwenw.com/book/C0JHFJ-1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quwen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