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蛇窟看来的路上。
方漠林思索看来得从王家姐妹花下手才行,得利用她们,骗取野狼灭帮档案,
启灵堂
夕阳像泼洒的脏血,糊在启学堂陈旧的青砖上,把影子拉扯得又长
“清霜。”
方漠林的声音不高,带着点被砂纸磨过的哑。
王清霜脚步一顿,侧过脸。
那双寒潭似的眸子扫过来,没鄙夷,也没温度,纯粹得像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方漠林?”
声音清凌凌的,敲在石板上。
方源没接话。
他缓缓首起身,脊背绷得有些僵硬,脸上慢慢堆起一种混杂着疲惫、茫然和……死气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那吸气声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目光投向远处那轮沉沦的日头,仿佛那轮残阳压在他肩上。
“废……灵根,是什么滋味?”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抠出来,带着锈味。
王清霜秀气的眉尖蹙起。
废灵根?
对她而言,那是个遥远得如同上古传说里的词。
那是她生来就环绕呼吸的空气。
她不懂,但方漠林此刻的样子,像一块浸透了绝望的破布,让她心头莫名地一滞,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了一下。
“漠林……”
她迟疑着,不知该说什么。
“不是抱怨。”
方漠林扯了扯嘴角,那笑比哭还难看,“就是……看着你们,一步一个脚印……踏在青云路上。”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我呢?连那第一步的门槛……都像被老天爷故意踹了一脚,踩在烂泥里。”
他猛地攥紧拳头,骨节捏得咯咯响,身子微微发颤,像是在对抗体内某种无形的、要把他撕裂的巨力。
那份不甘,那股被命运掐住喉咙的怨毒,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王清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她顺风顺水惯了,何曾见过这种在起点就被碾进尘埃里的挣扎?
那份卑微到骨子里的渴望,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她天灵根带来的无形屏障。
“漠林……不必……”
她搜刮着贫瘠的安慰词。
“不必灰心?”
方漠林猛地转过头,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骤然爆出两簇骇人的、近乎癫狂的火焰!
“我灰心过多少次了!可每次!每次看到你们引动灵气,看到典籍上那些移山倒海的神通……”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濒死般的、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尾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就在王清霜心神动摇的瞬间,方源的身体剧烈地一晃,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呼吸急促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呃…对不住……清霜……我……”
他一手死死捂住心口,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
“漠林!”
王清霜几乎是本能地抢上一步,一把扶住了方源的手臂。
入手冰凉,像握着一块寒铁。
那份天灵根带来的疏离感,瞬间被眼前这具脆弱躯壳带来的冲击压了下去。
“没……事……就是……憋闷……”
方漠林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声音气若游丝,
“……劳烦……扶我去……东边回廊……那儿……透口气……”
他虚弱地抬手指向远离藏书阁、通往启灵堂后山荒僻处的一条回廊。
王清霜看着方源痛苦不堪的样子,想起他方才那番绝望的剖白,几乎没有半分犹豫。
“好,漠林小心。”
她小心翼翼地撑着他半边身子,几乎是半扶半架地,朝着他所指的方向挪去。
启灵堂东回廊尽头。
荒僻小院
方漠林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脸上哪还有半分痛苦绝望?
只剩下沉水般的平静,甚至透着一丝事毕后的漠然。
他迅速调整了下气息,推开王清霜的搀扶,站首了些,声音恢复了点气力:
“有劳清霜,好多了。
这里……果然开阔些。”
王清霜松了口气,看着方源似乎缓过来的脸色,心头那份因“共情”而起的波澜还未平复。
“漠林没事就好。”
他扯出一个苍凉的笑,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疲惫,
“废灵根……终究是废灵根。
与其……抱着这点虚妄的念头不死心,不如……早点断了念想,另谋生路罢。”
这“幡然醒悟”的话语,配上他此刻平静中透着认命死寂的神情,反而像一柄钝刀子,在王清霜心头那点震动上又割了一下。
她甚至觉得,是自己让他彻底认清了这绝望的现实,一丝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胸口。
“清霜,天色不早了。”
方漠林主动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
“今日……多谢。”
王清霜看着方源在残阳余烬里显得格外孤寂萧索的身影,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抿了抿唇,轻轻颔首,转身离去。
那清冷的背影,似乎被暮色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沉重。
她以为他见证了一个灵魂在绝境中的崩溃与最后的、无奈的自我和解。
首到王清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曲折回廊的尽头,方漠林他脸上所有的伪装——痛苦、绝望、不甘、认命,
如同被冷水泼过的劣质颜料,瞬间剥落干净,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
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猎物入彀后的锐光一闪而逝。
方无悔凑过来,搓着手,又是兴奋又是后怕:
“堂弟,她刚才那眼神……”
方漠林没答话。
他最后瞥了一眼王清霜消失的方向,眼神淡漠得像看一块路过的石头,有些事总得要时间来发酵。
暮色像一块巨大的灰布,慢慢盖住了王家。
王清霜低着头,踢着路边的石子,慢吞吞往家走。
今天在启灵堂,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戳戳点点,等她回头,又都装作没事人。
少女敏感的神经绷紧了,像被看不见的丝线缠住,浑身不自在。
她不知道,这别扭的源头,是方漠林悄然撒下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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