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着动了一下身体,浑身的骨头都像是在生锈的齿轮里碾过一遍,嘎吱作响。
刺骨的疼痛席卷而来,让他眼前发黑。喉咙如同被滚烫的烙铁封住,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窒息感。
“喂!没死透就省点力气!弄脏了给陛下准备的炭木,仔细扒你层皮!”
一个粗嘎沙哑、满含不耐的呵斥声猛地在一旁炸响。
楚沐艰难地循声望去。
离他不远的角落,一个浑身包裹在破烂棉衣里的中年男人,正佝偻着背,对着一个小泥炉吃力地吹着火。
那泥炉做工粗糙不堪,正拼命往外冒着滚滚浓烟,将他整张脸都笼罩在灰黄色的烟雾里,只露出一双浑浊而写满麻木疲惫的眼睛。
这人身上的衣服同样散发着浓重的碳灰气和汗臭,动作迟滞僵硬,显然也只是一个低贱的苦力。
“哑巴,醒啦?”另一个稍微年轻点,但同样骨瘦如柴、面有菜色的男人蹲在一堆劈砍好的木头旁,瞥了楚沐一眼,眼神和表情同样是深不见底的麻木。
“省点力气,快养着。咱这‘炭火库’里,‘病倒’一个,咱都得多挨几鞭子……”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听天由命的颓丧。
楚沐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不是做梦。
那冰冷的目光,那刺骨的地板,那踏蹬基座撞击额头的剧痛,那锦缎冰冷的触感和粗糙布料的摩擦声……都无比真实。
他成了女帝冷清秋宫中最卑贱的奴仆之一,一个可能随时因弄污“贵重炭木”而被“扒层皮”的哑奴。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拍打着残破的礁石。
冰冷的柴房里,时间被碾成齑粉,每一刻都如同在粘稠的冰水中跋涉。
饥肠辘辘的绞痛开始撕扯楚沐的胃,如同饥饿的野兽在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他蜷缩在潮湿霉烂的草堆里,试图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暖意,意识却在剧痛、寒冷与无边绝望中沉沉浮浮。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突兀而尖锐的号角声凄厉地划破了柴房死寂而冰冷的空气!
那声音如同金属刮擦,带着一种强行穿破风雪的蛮横穿透力,瞬间激得人头皮发麻。
柴房角落里两个麻木劈砍木柴的苦役动作猛地一僵,脸上瞬间爬满了如同实质般的恐惧,动作变得慌乱无比。
“快!!别愣着了!滚出来!”
一声如同鞭子抽打般的粗厉吼叫在柴房门口炸响。楚沐眼前一花,一个穿着深灰色低等宦服、挺着小肚子、满脸横肉的管事己经叉腰站在门口。
他看都没看角落里的苦役和蜷缩的楚沐,对着外面大雪纷飞的院子吼道:“都死了不成?午时三刻!陛下銮驾移宫!冰道清理!柴火备足!速去宫道候命!误了时辰,狗腿打断!”
他的视线终于扫过惊惶起身奔向门口的两个苦役,最后落在了蜷缩草堆里的楚沐身上,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嫌恶和漠然:“这新来的废物?扔给他一件破袄子,也滚去铲雪!冻死了倒省事!”
他随意抬脚朝门边一个歪倒在泥水里的破烂包裹踢了一下,便不再理会,呵斥着那两个苦役快步走进了漫天风雪里。
其中一个苦役犹豫了一下,飞快地瞥了楚沐一眼,终究抵不住门口横肉管事的威胁目光,紧跑几步冲到门口,抓起那团被管事踢了一脚、浸透了泥浆雪水的破败棉袄,像丢垃圾一样猛地扔在楚沐头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破袄子砸在脸上,带着雪泥冰冷的恶臭,蒙住了楚沐的头脸。
楚沐身体僵硬地躺着,破袄子粗糙冰冷、夹杂着雪泥湿臭的面料紧紧盖住了他的口鼻。
窒息感混杂着刺骨的冰凉,让他本就混沌的意识几乎陷入彻底的黑暗。
那声号角依旧在风雪中呜呜回荡,穿透力极强,如同催命的符咒。横肉管事刺耳的呵斥声在门外持续传来,越来越远,显然是去驱赶其他区域的奴役了。
但楚沐听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号角……移宫……銮驾……冰道清理……
这些词如同生锈的铁钉,狠狠凿进他混乱的记忆深渊。
一些属于“废世子”的、被刻意封存压制的零星碎片,在这一刻伴随着强烈的生存本能猛地翻涌上来!
楚沐猛地抬手,用尽最后残存的力气狠狠将脸上那团肮脏冰凉的破袄扯开!
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柴房的污浊气味猛地呛入肺部,引发一阵剧烈的、无声的咳嗽。他蜷缩着身体,额头上青筋暴露,脖颈的伤口因这剧烈的痉挛如同刀绞!
可脑子却在剧痛带来的短暂空白之后,出奇地闪过一丝清明!
原主碎片记忆中,女帝冷清秋每逢深冬雪盛之时,都会从处理日常政务的玄宸殿移驾至离宫暖阁“流云小筑”理政小住。
移驾时间,向来是极端机密的!
每一次移驾路线在起行前最后一刻才会由近身侍卫和少量心腹宦官确认!并且沿途道路必定提前洒上融雪之物,确保道路迅速冻结成一条光滑如镜的冰道!陛下龙辇行于其上,无声无息,如行云端,极其稳当!
而为了保持冰道光滑迅速凝结,负责清扫沿途积雪的奴役,必须在最后关头,被宦官以号角急令驱赶至指定位置——那是他们离女帝銮驾物理位置最近的时刻!号角驱赶,无人敢抬头首视天颜!
楚沐的眼瞳在昏暗中猛地收缩,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因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缝隙,疯狂地跳动起来!
机会!
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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