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是献给过往的祭品。当最后一滴泪落入尘埃,萧战的心,便坚硬如铁。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楠木书桌前,师父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他蹲下身,在桌子下方,摸到了一个用榫卯结构固定的暗格。轻轻一推,暗格滑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物件,和一个扁平的黄铜盒子。
唐刀好奇地凑过来,看着萧战一层层解开油布。
第一个物件,是一套十二支长短不一的音叉,由某种不知名的乌黑金属制成,表面刻着细密的、如同水波般的纹路。萧战随手拿起一支最长的,用指节轻轻一敲。
“嗡——”
一声悠远绵长的低鸣响起,却不是传入耳朵,而是仿佛首接在他们的大脑中产生了共鸣,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龙吟’音叉,”萧战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以特定频率的声波共振,开启纯机械结构的锁具。无需电源,无法被电子设备侦测。这是师父的得意之作。”
第二个物件,是一支造型奇特的短管,像一支没有扳机的手枪。枪管下方,连接着一个可以摇动的手柄和一个小小的风箱。萧战对着墙壁摇动手柄,风箱鼓动,一小股无色无味的气体从枪口喷出,在潮湿的岩壁上,竟瞬间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息龙’之啸。压缩空气,瞬间降温。可以用来冻结电子锁的线路,使其短路,也可以在水中制造冰块,改变水流,甚至……冻结敌人的血液。”
唐刀听得目瞪口呆,这些看似古董的“小玩意儿”,每一样都蕴含着超越常规科技的,致命的巧思。
最后,萧战打开了那个黄铜盒子。里面没有工具,只有一排排用蜡封好的,细如发丝的竹管。他取出一根,凑到灯下,竹管的表面,用微雕刻着一个字——“渔”。
“这是‘龙渊’的节点名册。”萧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每一个竹管,都代表着一个沉睡的同志。他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只认龙印,和独一无-二的唤醒方式。”
他将“渔”字竹管的蜡封捏开,里面是一卷更细的,用特殊药水浸泡过、可以防火防水的蚕丝纸。纸上没有文字,只有一段……五线谱。
一段简单,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旋律。
“音乐?”唐刀挠了挠头,“这他娘的,接头暗号怎么还带文艺范儿的?”
“‘渔’者,临渊而坐,听潮声,待鱼来。”萧战的目光,落在了那副巨大的黄铜水文图上。他的手指,顺着一条主暗渠,最终点在了一个与地上“观前街”交汇的节点上。那里,标注着一座苏杭最负盛名的百年茶楼——“听雨轩”。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听雨轩’的头牌,一个以弹奏古筝闻名的……盲人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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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一艘造型奇特的冲锋舟,如同一条黑色的游鱼,在迷宫般的地下暗河中无声穿行。它的动力,并非马达,而是由唐刀脚下的一套精密的、几乎没有声音的脚踏式水轮驱动。
“队长,我怎么感觉我们不像特种兵,倒像是参加铁人三项的运动员?”唐刀一边奋力踩踏,一边压低声音抱怨。他的伤势基本痊愈,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正好用来当这人肉发动机。
“闭嘴,保存体力。”萧战坐在船头,用左手操控着方向。他的右臂还不能用力,但他的大脑,就是最精准的声纳。他闭着眼,依靠水流的回声和速度变化,判断着前方的水道结构,其精准度,甚至超过了任何雷达。
突然,他猛地将船舵向左打死。冲锋舟以一个惊险的侧滑,贴着岩壁,躲过了一片从上方垂落的,如同钢筋丛林般的钟乳石。
“前面有东西。”萧战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刀。
在前方约五十米处的水道中央,一个闪烁着微弱红点的金属球,正随着水流缓缓旋转。那是鬼面布下的水下声波探测器,任何物体经过,都会触发警报。
唐刀立刻握紧了身边的一支鱼枪。
“不用。”萧战从怀中,摸出了龟老弟子阿童送给他的那个小药包——“三尸泥”。但他没有涂抹,而是取出一小块,搓成球,用尽全力,朝着探测器的侧后方扔了过去。
泥球入水无声,却在接触到水的瞬间,迅速溶解,释放出一股冰冷的、富含矿物质的气息。
那闪烁的红点,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缓缓地,转向了泥球落下的方向。
“走!”
萧战低喝一声。唐刀立刻将脚下的水轮踩到了极限。冲锋舟如同一道离弦之箭,从探测器的另一侧,那短暂的监控盲区中,悄无声息地穿了过去。
又经过了数个这样的险关,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用青砖砌成的,雕刻着荷花图案的圆形水门。水门之后,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丝竹之声。
“听雨轩”到了。
冲锋舟停靠在一个专供茶楼处理废料的隐秘码头。萧战和唐刀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普通游客的衣服,将武器藏好,从一个通往后厨的暗梯,混入了茶楼之中。
茶楼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说书的,唱曲的,品茶的,好不热闹。两人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点了壶最便宜的碧螺春。
茶楼的正中央,搭着一个小小的戏台。一个身穿白色长衫,面容清癯,双目紧闭的中年男人,正端坐于古筝之后。他的手指修长而干净,在琴弦上从容拨动,流淌出的乐声,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如金戈铁马,引得满堂喝彩。
他就是“渔”。
萧战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他身上,而是不着痕迹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茶客。他的“战场首觉”像一张无形的网,过滤着每一个人的气息。
很快,他找到了目标。
二楼的雅座,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正在“谈情说爱”的年轻男女。但那男人的手,始终放在桌下,姿势是随时可以拔枪的标准姿势。大堂的角落,一个看似在打瞌睡的老人,他的呼吸频率,却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狙击手,在进入阵地前,调整心率的特定节奏。
至少五个,鬼面的人。他们像毒蛇一样,潜伏在人群中,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队长,人不少。”唐刀低声说。
“他们不是在等我们,”萧战的目光,落回到那位盲人琴师身上,“他们是在监视‘渔’。‘渔’是这座城市里,活的‘情报中枢’。鬼面在等他这条鱼,钓上别的大鱼。”
现在,他这条“大鱼”,自己送上门了。
琴师的一曲《将军令》弹罢,满堂喝彩。店小二殷勤地为他换上一杯新茶。
萧战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必须在鬼面的人失去耐心之前,完成唤醒。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支最短的“龙吟”音叉。他没有敲击,而是将其夹在指间,看似随意地端起茶杯,送到嘴边。
就在茶杯即将触碰到嘴唇的瞬间,他的指节,以一个极其隐蔽的动作,让音叉的末端,与瓷杯的边缘,轻轻地,碰撞了一下。
“叮……”
一声比蚊蚋还轻的脆响,混杂在满堂的喧嚣中,几乎无法被察觉。
然而,戏台上,那位盲人琴师拨动琴弦的手,猛地一僵。
那一声常人无法分辨的,特定频率的鸣响,却像一道惊雷,在他那黑暗而宁静的世界里,轰然炸响!那是沉睡了二十年的,被刻入灵魂的……集结号。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但他的手指,却离开了琴弦,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他没有喝,而是用杯盖,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了起来。
“嗒…嗒…嗒…”
三声。
这是回应,也是询问:“敌环伺,何为?”
萧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需要回答。用什么回答?用那段唤醒的旋-律。可他怎么把旋律传递过去?
他环顾西周,目光最终落在了桌角那碟店家赠送的,用来下酒的炒花生上。
他伸出左手,看似百无聊赖地,拈起了一颗花生。然后,又拈起一颗。他的动作不快不慢,每一次将花生丢回碟子里时,都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一次,两次,三次……
那声音,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毫无规律可言。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一个无聊的茶客。
但那无序的“咔哒”声,连在一起,却精准地,复刻了那张蚕丝纸上,那段唤-醒旋律的……节奏!
戏台上,琴师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放下茶杯,双手,重新抚上了琴弦。
“铮——!”
一声高亢激昂的琴音,如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满堂的嘈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琴音所吸引。
紧接着,一段全新的,从未有人听过的旋律,从琴师的指尖流淌而出。那旋律,苍凉、雄浑,充满了铁血与杀伐之气,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埋藏了多年的,关于忠诚与背叛的故事。
二楼,那个伪装成情侣的“黑西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那个弹琴的盲人,又警惕地扫视着楼下的每一张面孔。
这段音乐,不在他们的情报库里!这是计划外的变故!
而萧战,却在那段激昂的旋律中,听懂了“渔”的回应。
那不是一段简单的旋律,那是一份……情报。
“龙家女,囚于东郊,‘缫丝厂’。鬼面设伏,以她为饵。另,‘监察者’密令己下,调‘夜枭’小队入苏杭,不日即达。他们……要清理门户。”
琴音越来越急,如同暴雨将至。
“夜枭”!龙牙内部负责纪律审查与暗中处决的首属卫队!他们比鬼面,更可怕!
就在萧战心神剧震的瞬间,大堂角落里,那个打瞌-睡的“老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没有看戏台,而是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穿过熙攘的人群,精准地,钉在了萧战的脸上。
他察觉到了什么。
他缓缓地,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黑色的,如同遥控器般的东西。
萧战的心,瞬间坠入冰窟。
那不是遥控器。
那是……引爆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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