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净身入宫,血书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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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净身入宫,血书藏心

 

我是在腊月里冻醒的。

石板缝里的冰碴子扎着后腰,疼得我倒抽冷气,伸手一摸,胯间缠着的粗布浸满血,腥气混着雪水往鼻子里钻。

记忆像被人拿锤子砸开——前日里,几个官差踹开苏家偏院时,母亲把染血的绢帕塞进我手里,绢角还沾着弟弟的眼泪:“阿砚,你替阿弟活...”

“醒了?”

破布帘子一掀,穿灰布衫的老太监拎着药碗进来,浑浊的眼珠扫过我胯间,“算你命大,没发高热。”他蹲下来要掀我裤布,我条件反射缩了下腿,他立刻冷笑,“装什么金贵?

昨儿净身时鬼哭狼嚎的是哪个?“

我咬着牙没出声。

母亲的绢帕还攥在手心,边角的“苏”字被血浸透了,像团烧红的炭。

老太监把药碗往我嘴边送,苦汁子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我盯着他后颈那颗黑痣——这是我被净身后记住的第一个细节。

第三日,王嬷嬷来带人。

她穿靛青棉裙,手里的戒尺敲得门框咚咚响:“新来的,排好!”我扶着墙站起来,腿软得像泡发的腐竹,旁边那个叫李小喜的小太监抖得更厉害,他才十岁,脸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

“宫里不养废物。”王嬷嬷扫过我们,戒尺“啪”地拍在石桌上,“主子们金贵,奴才就得把自己当泥里的砖。

记住了——“她突然用戒尺挑起李小喜的下巴,”在这儿,不是人,是奴才!“

李小喜“哇”地哭出声,王嬷嬷厌恶地甩开戒尺,我盯着她手腕上磨得起球的缠丝帕——这帕子该是旧主子赏的,磨成这样还戴着,要么念旧,要么...没别的体面物件。

“苏砚。”王嬷嬷突然点我名字,我抬眼,她的戒尺尖儿抵着我胸口,“你倒稳当?”

我立刻垂下眼,声音发颤:“嬷嬷教训的是,奴才记着呢。”

她盯着我看了会儿,戒尺“当啷”砸在地上,转身往外走:“跟紧了,御花园的地得擦三遍,掌事张公公最见不得水痕。”

御花园的雪还没化。

张德昌是在我们擦到第三遍时来的。

他穿玄色蟒纹太监服,帽檐压得低,只露出半张刻薄的脸:“小王八羔子们偷懒呢?”他的鞋尖踢翻我手里的铜盆,冰水溅在我冻得发紫的脚踝上,“苏砚是吧?”他弯腰捏住我下巴,指甲掐进肉里,“听说你爹是户部侍郎?”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立刻堆起笑:“张公公说笑了,奴才哪有什么爹...”

“啪!”

皮鞭抽在后背上,疼得我闷哼一声栽进雪里。

张德昌甩着鞭子笑:“装什么傻?

你娘塞给你的血帕子,当老子不知道?“他蹲下来,拇指抹掉我嘴角的血,”你弟弟替你挨那刀时,哭得多惨啊——“

我死死咬着牙,雪渣子渗进嘴里。

他的笑里有股子发臭的得意,可眼尾却跳了跳——像极了那年我爹审案时,犯人被戳穿谎言的模样。

“张公公!”王嬷嬷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张德昌立刻首起腰,鞭子藏到身后:“王妈妈,我教这小崽子守规矩呢。”

“规矩是教,不是往死里打。”王嬷嬷递来帕子,我接的时候摸到她掌心的茧子——是常年握戒尺磨的。

张德昌哼了声走了,李小喜扶我起来,他的手凉得像冰:“苏哥哥,他...他是不是知道你...”

“嘘。”我按住他的嘴,盯着张德昌远去的背影,他腰间的玉佩坠子晃了晃,是块成色极差的青玉,刻着“德昌”二字——这东西,该是哪个不得势的主子赏的。

夜里偏殿摆了“接风酒”。

张德昌让人搬来两坛烧刀子,酒坛一打开,满屋子都是冲鼻子的酸味儿。

他挨着我坐下,拍着我肩膀:“小砚啊,你年纪小,公公我疼你。”他倒满酒碗塞给我,“喝,喝完咱爷俩说体己话。”

我捏着酒碗,酒液在碗里晃出小漩涡。

烧刀子我喝过,苏家宴客时,爹的同僚爱喝这个——真正的烧刀子该有股子焦麦香,可这坛...我凑近些闻,底下混着股子苦杏仁味儿。

“公公疼我,我哪能不喝。”我仰脖子灌下去,喉咙像着了火,却故意踉跄着撞翻酒坛,“对不住对不住...”

“废物!”张德昌皱着眉躲开酒液,转身揪起李小喜的耳朵,“你,去拿抹布!”

我扶着桌沿往下滑,眼角瞥见张德昌的手伸进袖袋——他在摸什么?

是药粉?

还是刀?

“张公公,”我扯住他的衣角,舌头打着卷儿,“李...李小喜说,昨儿看见你...你从辛者库出来...”

张德昌的手猛地僵住。

“辛者库的刘娘子...她男人死得蹊跷,听说...听说棺材里少了块玉牌?”我打了个酒嗝,“就跟您腰上那块...像得很...”

他的脸瞬间煞白,猛地甩开我:“滚!都给老子滚!”

我瘫在地上,听着他踹翻椅子的动静。

李小喜扶我回屋时,我摸到袖袋里的酒碗——刚才撞翻酒坛时,我偷偷留了小半碗。

等会儿得把这酒拿去给王嬷嬷看看,苦杏仁儿味儿...那是夹竹桃汁,喝多了能要命。

后半夜雪下大了。

我蜷在硬邦邦的铺板上,借着月光展开母亲的绢帕。

血己经发黑,“查清真相”西个字像刀刻的。

窗外的雪扑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我摸了摸后背的鞭伤——还疼,但没刚才那么疼了。

张德昌怕辛者库的事,王嬷嬷藏着旧主子的帕子,李小喜...他太胆小,得护着。

我把绢帕贴在胸口,冰凉的血渍隔着内衣贴着皮肤。

要活下来,就得把他们的破绽都记在心里,像爹查账时记账本似的。

“咚——”

更夫敲了三更。

我望着窗外的雪,突然笑了。

这宫里的人,哪个不是揣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我苏砚,就做那个翻账本的。

第二日天没亮,李小喜推醒我:“苏哥哥,该去东六院洒扫了。”

我套上磨破的棉鞋,摸了摸袖袋里的酒碗。

雪停了,地上结着薄冰,踩上去“咔嚓”响。

远处传来打更声,混着宫墙里飘来的檀香——那是女帝的凤仪宫方向。

“走。”我拍了拍李小喜的肩,“今儿擦地,得擦得比往日更亮些。”

他懵懂地点头,我望着前面影影绰绰的宫灯,嘴角勾了勾。

从今天起,这宫里的每块砖,每道门槛,都得记住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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