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看守所，探视窗口。
陈卫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和勇气，求了村里一个赶大车去镇上的老伯捎上她。
她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头发胡乱地挽着，衣服也皱巴巴的，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执拗地盯着铁窗后的男人。
马宝山被带了出来，穿着号服，头发油腻，脸色灰败，早没了马干事的油滑神气，只有阶下囚的颓丧和焦躁。
他看到窗口外形容枯槁的陈卫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浓浓的不耐烦。
“马……马哥哥……”
陈卫兰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哭腔和最后的希冀，“我…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手帕包着的，己经压得有点变形的馒头，想从窗口的小缝塞进去。
马宝山看着那个散发着微酸馊味的馒头，眼中只有嫌恶。
他现在最烦的就是看到这些受害者，尤其是这个蠢得要命，害他暴露，现在又跑来纠缠的乡下丫头。
“好什么好！都被你害死了！”
马宝山猛地打断她，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怨毒，“要不是你那个爹多管闲事报警，老子能落到这步田地？！
还有你那个好姐妹张丽娜，臭。
肯定是她露了马脚！
两个都是扫把星！晦气！”
陈卫兰被他突如其来的恶毒咒骂惊呆了，拿着馒头的手僵在半空：“马哥哥，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是丽娜她……”
“丽娜？呸！”
马宝山啐了一口，眼神像淬了毒，“那就是个贱，拿钱办事的玩意儿！
不过她比你机灵点，现在肯定把脏水都泼老子头上了吧？
哼！老子要是能出去，第一个弄死她！”
他咬牙切齿，对张丽娜的恨意毫不掩饰，但字字句句，都坐实了他们就是一伙的。
张丽娜就是拿了他的钱，替他办事的帮凶！
陈卫兰脑子里“嗡”的一声，最后那点自欺欺人的幻想，被马宝山这赤裸裸的，充满鄙夷和怨恨的言语彻底击得粉碎。
原来从头到尾，他看她的眼神，从来就不是什么温柔爱意，而是看猎物的贪婪和算计。
他许诺的美好未来，只是为了骗取她身上那点可怜的嫁妆钱。
他对她的所谓温柔，不过是捕食者诱捕猎物的饵食。
而张丽娜，那个她曾经视为最好姐妹的人，就是那个递上诱饵，把她推入陷阱的帮凶。
她甚至还拿了钱！
“啪嗒。”
那个馊了的馒头从她颤抖的手中掉落，滚落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陈卫兰喃喃自语着，眼神空洞，身体摇摇欲坠。
巨大的的绝望如同深渊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终于看清了，不是张丽娜害了马宝山，而是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只有她，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滚！别再来了！看见你就烦！”
马宝山恶狠狠地丢下最后一句话，被看守不耐烦地拖走了。
陈卫兰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马宝山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个沾满灰尘的馒头。
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她像一具被掏空的躯壳，无声地沿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
这一次，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
看守所外，阳光依旧刺眼。
陈卫兰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她的马哥哥亲手撕碎了她对爱情最后的幻想，她的好姐妹是拿钱卖她的帮凶。
这场由她父亲亲手导演的风暴，终于将她彻底摧毁，只剩下废墟。
而在远处，陈建国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街角。
他默默地看着看守所门口那个蜷缩成一团，失魂落魄的身影，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那双经历过战火淬炼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知道，真正的“清醒”，才刚刚开始。
后面的路，只能靠她自己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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