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派出所,临时羁押室外。
张丽娜被暂时单独关押在一个小房间里,等待进一步的讯问。
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不再是招待所里的惊骇欲绝,而是换上了一种被深深伤害,委屈至极的柔弱。
她透过铁栏杆的缝隙,看到了一脸焦急,跟着陈满仓前来了解情况的陈卫民。
陈卫民还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学生衬衣,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眼镜,眉头紧锁,脸上是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忧虑。
他刚从学校回来,路上只听说妹妹差点被拐卖,丽娜也被抓了,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丽娜!”陈卫民一看到铁窗后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心就像被揪住了,他疾步上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说你……”
“卫民。”张丽娜一开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声音带着哽咽,充满了无助和恐惧,“我是冤枉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想帮卫兰啊!”
她紧紧抓住冰凉的铁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卫兰说陈伯伯不让她出门,她求我帮忙,说认识镇上的马干事能介绍好工作。
我……我看她那么想出去,心一软就答应了。
我哪里知道那个马干事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他骗了我,也骗了卫兰!
他跟我拍着胸脯保证是正经工作,是国营单位……呜呜呜……
我要是知道他是骗子,是干这种伤天害理勾当的,我打死也不会带卫兰去的啊!
卫民,你相信我。”
她的控诉情真意切,将所有的责任都精准地推到了马宝山身上,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出于好心却反被牵连的无辜者。
她刻意强调了“帮卫兰”、“心软”、“被骗”这几个关键词,精准地戳中了陈卫民这个书呆子对弱者天然抱有同情心的软肋。
陈卫民看着张丽娜哭得梨花带雨,瑟瑟发抖的样子,听着她逻辑清晰的辩解,心中的天平瞬间倾斜了。
他是相信道理和逻辑的,丽娜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
她动机是好的,信息是被欺骗的,结果是无辜受累的。
“丽娜,你别哭,别怕!”陈卫民隔着栏杆,急切地安慰道,“我相信你!你那么善良,怎么会干这种事?
肯定是那个马宝山太狡猾,利用了你的好心!
你放心,公安同志一定会调查清楚的,清者自清!”
他语气笃定,仿佛己经认定了张丽娜的清白。
张丽娜心中暗喜,面上却哭得更凄楚了,仿佛找到了唯一的依靠:“卫民,只有你肯相信我。
我…我好害怕,这里好冷,他们会不会……”
“不会的!丽娜,你要相信法律!”
陈卫民斩钉截铁地说,甚至开始替她分析起来,“你只是介绍人,主观上没有犯罪意图,客观上也是受害者之一。
公安问什么你就如实说什么,把马宝山怎么骗你的都说出来,法律会还你清白的。”
陈满仓在一旁看着,眉头紧皱。
他比陈卫民多活了二十年,见过太多世态炎凉,张丽娜这番表演在他眼里漏洞不少。
他刚想开口提醒陈卫民别太武断,却瞥见走廊另一头,陈建国高大的身影正靠在墙边阴影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陈满仓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陈建国在等,等某些人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陈家村,陈卫兰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狼藉,陈卫兰蜷缩在炕角,眼睛肿得像桃子,头发凌乱,一天一夜水米未进。
招待所里那如同地狱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李瘸子贪婪的眼神,马干事翻脸无情的逼迫,张丽娜虚伪的怂恿,乡亲们鄙夷的目光,父亲那冰冷的眼神……
每一个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几乎将她撕裂。
她恨张丽娜!
恨她的虚情假意,恨她的蛇蝎心肠。
是张丽娜把她一步步推向了那个火坑。
但同时,一个微弱又固执的声音在她心底深处挣扎着:
马哥哥……马哥哥也许真的是被那个李瘸子逼的?
他之前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许诺给我那么好的未来。
他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假的。
会不会是张丽娜这个贱人两面三刀,在中间捣鬼,故意害我,也害了马哥哥?
这个念头像毒草一样疯长。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憧憬的爱情和前程完全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她不那么彻底崩溃的理由。
她把所有的怨毒都集中在了张丽娜身上,而对马宝山,却还残存着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
“我要问清楚,我一定要当面问问他!”
陈卫兰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一种偏执的火焰,“我要听他亲口说!如果,如果真是丽娜那个贱人搞的鬼,是她骗了我们两个……”
她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这荒谬的想法给了她一丝病态的力量。
她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身体的虚弱和眩晕,翻箱倒柜。
她记得自己偷偷藏了一个白面馒头,是昨天早上准备进城时省下的。
她找到那个己经有点干硬发馊的馒头,用一块还算干净的旧手帕包好,塞进怀里。
她要去看守所!
她要见马宝山!
她要一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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