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高原的寒夜,似乎被那一道微弱的黄色预警线撕开了一道口子。希望的曙光虽然熹微,却足以驱散连日笼罩在指挥部上空的绝望阴霾。陈强提出的“活基准”方案,如同在冻土中艰难扎下的第一缕根须,虽然稚嫩,却展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
后续的验证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巴图等老矿工带着技术团队,如同经验丰富的猎人,在幽深的巷道里继续搜寻着那些“感觉”最可靠的“老实点”。每一个点位的选定、每一次人工标定、每一次动态校准的成功验证,都让那条代表预警的黄色曲线更加稳定、更加清晰。虽然距离全面覆盖复杂工作面还有差距,但“铁网”在这片“信号荒漠”中,终于不再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陈工!西六盘区!动态校准成功!捕捉到一次小型片帮前兆!黄色预警!提前了十分钟!”张大山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狂喜。十分钟,在井下,足以让一个工作面的工人撤到安全地带! “好!”陈强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上,震得上面的霜花簌簌落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如同高原寒星般锐利的光芒。他拿起对讲机,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通知西六盘区!按预案撤离!巴图师傅!你们的感觉,救了兄弟们!” 消息传开,井下传来压抑己久的欢呼!工人们看着屏幕上那清晰的黄色警示,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冰冷的“铁网”,真的能在这鬼地方,给他们带来生的希望!
然而,就在高原冻土中的“平安”初啼之时,千里之外的红旗煤矿,一场关乎新生命的守护之战,也骤然打响!
307房间的炉火烧得正旺,但李秀兰却躺在炕上,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一阵紧似一阵的宫缩,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她的身体。预产期还有半个月,但老三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个被“铁网”和“星网”守护的世界。 “张嫂… 疼… 怕是… 要生了…”李秀兰咬着牙,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 “什么?!”正在熬汤的张嫂吓得勺子都掉了,几步冲到炕边,“秀兰!别慌!别慌!王姐!快去叫吴老师!再去矿上喊人!通知卫生所刘大夫!快!快啊!” 王姐应了一声,像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307瞬间陷入紧张而有序的忙乱。张嫂一边安慰李秀兰,一边麻利地准备热水、毛巾、剪刀(消毒过的)。吴老师很快赶来,她懂些接生知识,立刻上前查看情况。矿上的领导闻讯也派人赶来帮忙,卫生所的刘大夫正背着药箱匆匆往这边赶。 “秀兰!坚持住!吸气!呼气!”吴老师握着李秀兰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刘大夫马上就到!咱们老三是个急性子,想早点见爸妈呢!” 李秀兰疼得浑身发抖,汗水浸湿了鬓发。她努力按照吴老师说的调整呼吸,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望向西北的方向。当家的… 当家的还在高原… 她多想此刻他能守在身边…
剧烈的阵痛再次袭来,她忍不住痛呼出声。就在这时,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呼唤,穿越千山万水,首抵心间—— “秀兰——!” 是幻觉吗?李秀兰茫然地睁大眼睛。
矿部通往家属区的路上,一辆沾满泥泞的吉普车,正以近乎疯狂的速度疾驰!
陈强回来了! 就在西六盘区预警成功、初步验证“活基准”方案可行的当天,他接到了矿长发来的加急电报:“秀兰早产!速归!” 那一刻,高原的严寒仿佛瞬间被心底涌出的巨大恐慌和灼热取代!他来不及庆祝,甚至来不及详细交代后续工作,只匆匆对马副矿长和张大山丢下一句:“这里交给你们!按计划推进!我必须回家!”便跳上了矿上派来接他的吉普车。
一路飞驰!火车换汽车,汽车换吉普!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高原的风霜还凝结在眉梢眼角,工装上的油污和冻土尚未拍净,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秀兰!老三!一定要平安!
吉普车一个急刹停在307门口!陈强几乎是撞开车门,踉跄着冲了进去! “秀兰!”他嘶声喊道,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炕上的李秀兰,在剧烈的阵痛中,仿佛真的听到了那声呼唤。她艰难地转过头,看到那个风尘仆仆、带着一身高原寒气冲进来的身影时,泪水瞬间决堤! “当… 当家的…”她伸出手,声音虚弱却充满了巨大的委屈和依赖。
陈强几步冲到炕边,一把抓住妻子冰凉的手,看着她苍白痛苦的脸,心如刀绞:“秀兰!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别怕!我在这儿!” “陈工!快让开!刘大夫来了!”张嫂急忙拉开他。 刘大夫背着药箱挤进来,迅速检查:“宫口开了!快!准备接生!”
陈强被挤到一旁,只能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看着妻子在剧痛中挣扎,听着她压抑的痛呼,看着刘大夫和张嫂、吴老师忙碌的身影,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内袋,那里,赵师傅的锉刀冰冷依旧,却无法给他带来丝毫安慰。他只能一遍遍在心里默念:平安!一定要平安!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炉火跳跃着,映照着产房里紧张忙碌的身影和炕上痛苦挣扎的妻子。陈强如同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目光从未离开过李秀兰。
终于! 一声嘹亮而清脆的啼哭,如同天籁之音,骤然划破了307紧张压抑的空气! “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刘大夫的声音带着喜悦和疲惫。 “母子平安!”张嫂激动地补充道。
陈强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他几步冲到炕边,看着刘大夫手中那个浑身通红、正哇哇大哭的小生命,再看看妻子苍白却带着幸福笑容的脸庞,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秀兰… 秀兰…”他哽咽着,紧紧握住妻子的手,语无伦次,“辛苦了… 辛苦了… 老三… 咱们的老三…” 李秀兰虚弱地笑了笑,目光温柔地落在丈夫身上,落在他沾满高原冻土和油污的工装上,落在他臂膀上那枚依旧鲜艳的红袖标上:“当家的… 回来了就好… 老三… 平安…”
陈强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还在啼哭的小生命,感受着那微弱却无比鲜活的脉动。他低头,看着儿子皱巴巴的小脸,再看看墙上那幅《平安中国》的画,画上的“平安”二字,在这一刻,仿佛拥有了最真实、最动人的意义。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窗户,仿佛能望见西北高原上那片冻土。那里,有他刚刚降服的“邪性”信号,有他亲手播下的“平安”种子。而此刻,在温暖的炉火旁,他怀抱着新生的儿子,握着妻子的手,守护的根,从未如此深地扎进了这片土地,扎进了这炉火映照的生命里。
高原冻土中的“平安”初啼,是技术征服自然的号角;炉火映照下的新生啼哭,是生命延续希望的乐章。陈强在产房外煎熬踱步,油污的工装是归途的勋章;李秀兰在剧痛中迎来新生,苍白的笑容是母性的辉光。婴儿的啼哭比任何警报更清脆,陈强的热泪比高原冰雪更滚烫。井下的“活基准”在冻土中稳固生根,307的炉火在新生啼哭中跃动欢腾。赵师傅的锉刀在胸口沉默见证,陈安的《平安》画在墙上无声祝福。千里奔袭的终点是生命的起点,技术攻坚的成果化作守护的延续。冻土与炉火,高原与家园,在这一刻,因这新生的啼哭,完成了守护使命最深沉、最动人的交汇。前路漫长,守护不息,而这炉火旁的新生,将为征程注入永不枯竭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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