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恶客临门与存根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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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恶客临门与存根的锋芒

 

奶香与煤尘交织的日子,在陈安一天一个样的变化中安稳流淌。小家伙褪去了初生的红皱,皮肤变得,乌溜溜的大眼睛开始有意识地追着光影转动,偶尔还会咧开无牙的小嘴,发出“啊咕”的气音,惹得陈强和李秀兰心头发软,争相逗弄。307房间里,婴儿的咿呀声、夫妻俩的低语和笑声,成了最动听的乐章。

李秀兰的身体在精心调养和邻里帮衬下渐渐恢复。虽然依旧清瘦,但脸颊有了血色,眼神也重新焕发出光彩。她开始尝试着在陈强下工时,抱着陈安在楼道里走走,晒晒从窗户透进来的、带着煤尘味的春日暖阳。邻居们见了粉雕玉琢的小安儿,都忍不住要逗一逗,夸几句“长得真像强子”、“秀兰养得好”,小小的楼道里充满了善意和温情。

陈强在井下更加沉稳。每次下井前,他都会亲亲儿子的小脸蛋,感受着那温软的触感,仿佛汲取了无尽的力量。支撑顶板时,他动作更加精准有力;攉煤时,仿佛每一锹都在为安儿的未来添砖加瓦。升井后归家的脚步,也变得更加急切。推开307的门,看到妻子抱着儿子迎上来的笑脸,闻着空气中混合的奶香和饭菜香,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心头的暖流。

生活似乎正朝着他们期盼的“安宁”稳步前行。工会那封强硬回函的威慑力,似乎也彻底阻断了来自赵家沟的阴风。王桂花这个名字,仿佛真的成了炉膛里烧尽的灰烬,被遗忘在角落。

然而,命运的恶意,总喜欢在人们最放松警惕时,露出狰狞的獠牙。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李秀兰刚给陈安喂完奶,小家伙心满意足地在她怀里打着小奶嗝,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窗外飞过的麻雀。李秀兰抱着他,轻轻拍着背,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突然,一阵急促而粗暴的拍门声,像冰雹一样砸在307单薄的门板上!

砰砰砰!砰砰砰!

声音又响又急,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蛮横,瞬间打破了午后的宁静。怀里的陈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个激灵,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李秀兰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这拍门声…这气势…绝不是邻居!

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慌,抱着哭闹不止的陈安,走到门边,隔着门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谁…谁啊?”

“开门!李秀兰!你个黑了心肝的贼婆娘!给老娘开门!”一个尖利、刻薄、充满了怨毒和疯狂的女声,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穿透门板,狠狠扎进李秀兰的耳膜!

是王桂花!

李秀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陈安,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怎么会来?!她怎么找到这里的?!

“开门!听见没有!陈强!你个天打雷劈的白眼狼!给我滚出来!你们这对狗男女,偷了家里的钱跑出来享福!把我老婆子丢在家里等死啊!开门!”王桂花在外面不依不饶,拍门声更加疯狂,污言秽语如同污水般泼洒出来,引得楼道里其他住户纷纷开门探头张望。

“怎么回事啊?”

“这谁啊?吵吵嚷嚷的?”

“好像是找陈强家的?”

“这老太太说话也太难听了…”

邻居们议论纷纷,疑惑、好奇、甚至带着点看热闹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李秀兰背上。她抱着哭得小脸通红的陈安,孤立无援地站在门后,巨大的屈辱和恐惧让她几乎窒息。王桂花那熟悉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恶毒,再次将她拖回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泥潭!

“王桂花!你…你胡说什么!我们没有偷钱!”李秀兰鼓起全身的力气,隔着门板反驳,声音却带着哭腔和虚弱。

“放屁!没偷钱?没偷钱你们哪来的钱买这买那?哪来的钱养这野种?!”王桂花的声音更加尖利,充满了恶毒的臆测,“陈强!你个缩头乌龟!有本事偷钱跑路,没本事开门见老娘吗?让大伙儿都看看!看看你们这对黑了心肝的贼夫妻!看看你们养的这个小野种!”

“野种”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秀兰的心上!她看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一股从未有过的、母兽护崽般的怒火,瞬间冲垮了恐惧!她猛地拉开门栓!

吱呀——

门开了。

门外,站着风尘仆仆、一脸刻薄怨毒的王桂花。她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蓝布褂子,头发有些散乱,显然是长途奔波而来。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和贪婪的火焰,死死地盯着李秀兰和她怀里的孩子。

楼道里,己经围了不少邻居,张嫂、王婶、老刘等人都在,脸上都带着惊愕和愤怒。

“王桂花!你嘴巴放干净点!”张嫂第一个忍不住,叉着腰怒喝,“什么野种!这是强子和秀兰的亲儿子!”

“亲儿子?哼!”王桂花嗤笑一声,三角眼扫过李秀兰苍白的脸和她怀里哭闹的婴儿,又贪婪地扫视着307房间里那些虽然简陋却崭新的家当——暖水瓶、搪瓷盆、桌子凳子…最后目光落在李秀兰身上那件半新的藏蓝“的确良”褂子上,眼中的嫉恨几乎要喷出来!

“李秀兰!你个不要脸的贼婆娘!偷了家里的钱跑出来,穿新衣,住新房,养野种!把我老婆子丢在乡下喝西北风!你的良心被狗吃了?!”王桂花指着李秀兰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还有陈强那个白眼狼!躲哪去了?让他滚出来!今天不把偷的钱连本带利吐出来,不给我跪下磕头认错,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门口!让全矿上的人都看看,你们这对狗男女是怎么逼死亲娘的!”

她一边哭嚎,一边作势就要往门框上撞!撒泼打滚,以死相逼,这是她最拿手的好戏!

周围的邻居都被她这阵仗惊住了,一时竟没人上前阻拦。李秀兰抱着哭闹的陈安,被王桂花逼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巨大的屈辱和愤怒让她浑身发抖,却因为抱着孩子而无法反抗,只能无助地重复:“我们没有…没有偷钱…你胡说…”

就在王桂花即将撞上门框、李秀兰绝望地闭上眼睛的刹那——

“住手!!!”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楼道口炸响!

陈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带着一身尚未洗去的煤尘和汗味,双眼赤红地冲了过来!他刚下早班,走到楼下就听到了王桂花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哭嚎和污蔑!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像一堵墙般挡在李秀兰和儿子身前,高大的身躯散发着骇人的戾气!他一把抓住王桂花作势要撞门的胳膊,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啊!”王桂花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撞门的动作硬生生被止住。

陈强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冰冷锐利,如同两把淬了寒冰的匕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王桂花!你找死!!!”

他猛地将王桂花往后一搡!王桂花踉跄着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楼道冰冷的水泥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哭嚎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陈强不再看她,转身一把将惊魂未定、抱着哭闹儿子的李秀兰紧紧护在怀里,目光如电,扫过楼道里所有围观的邻居,声音洪亮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各位邻居!各位工友兄弟!大家都听见了!也都看见了!”

“这个女人!王桂花!是我血缘上的母亲!但更是差点逼死我和我媳妇的仇人!”

“分家时,她伙同大队长克扣我们工分,把我们赶出家门,只给了一间漏雨的破屋!”

“我们靠自己编草篓、晒草药,一分一厘攒钱活命!”

“我考上矿工,她污蔑我媳妇偷东西,想搅黄我的招工!”

“我们离开赵家沟,她追到村口污蔑我们偷钱,想拦住我们!”

“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在矿上安了家,有了孩子!她又追到这里!污蔑我们偷钱!辱骂我媳妇是贼婆娘!骂我儿子是野种!还要以死相逼,败坏我们的名声!”

陈强的控诉,字字泣血,句句如刀!将王桂花那令人发指的恶行,赤裸裸地剖开在所有人面前!楼道里一片死寂,只有陈安受惊的哭声和李秀兰压抑的抽泣。

王桂花坐在地上,被陈强那骇人的气势和当众揭穿老底的控诉震得脸色煞白,张着嘴,一时竟忘了哭嚎。

陈强猛地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那个被得有些发旧的小本子——李秀兰记录汇款的小本子!还有几张折叠整齐、盖着邮局鲜红公章的汇款凭证存根!

他高高举起这些证据,像举着斩妖除魔的利剑,声音响彻整个楼道:

“看清楚了!这就是证据!”

“分家文书上白纸黑字,每月五斤养老粮或等价钱款!”

“这是我媳妇一笔一笔记下的汇款记录!时间!金额!”

“这是邮局盖了公章的汇款凭证存根!收款地址是赵家沟大队部代收点!”

“我们一分不少!按月寄回!从未拖欠!”

“她王桂花!就是贪得无厌!见不得我们好!想用‘孝道’当遮羞布,用撒泼打滚当武器,来敲诈勒索!来毁了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陈强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瘫坐在地、面无人色的王桂花:

“王桂花!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白纸黑字!邮局公章!你还敢污蔑?!”

“你不是要撞死吗?撞啊!我陈强今天要是拦你一下,我就不配当我媳妇的丈夫!不配当我儿子的爹!”

“你撞死了,我陈强给你收尸!该判我坐牢,我认!但我告诉你!想用你这把老骨头来讹诈我,来毁我的家?门都没有!”

陈强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那举起的汇款存根和记录本,在楼道昏暗的光线下,却仿佛散发着正义的光芒!

邻居们看着陈强那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却挺拔如松的背影,看着李秀兰抱着孩子那无助而委屈的泪水,再看看地上那个撒泼不成、反被当众揭穿、狼狈不堪的老妇人,心中的天平瞬间倾斜!

“太不像话了!哪有这样的娘!”

“证据都摆出来了!还污蔑人家偷钱!”

“骂人家孩子是野种!心肠太毒了!”

“就是!跑到矿上来闹!当我们矿工好欺负吗?”

“找工会!找保卫科!把她轰出去!”

愤怒的声浪在楼道里响起,邻居们群情激愤,矛头首指王桂花!

王桂花坐在地上,看着周围一张张愤怒鄙夷的脸,看着陈强手中那如同烧红烙铁般的证据,听着那一声声的指责,只觉得天旋地转,如坠冰窟!她精心策划的撒泼讹诈,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被撕扯得粉碎,只剩下满地狼藉和恶臭!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工会主席老周带着两个保卫科的干事,脸色铁青地出现在楼道口。显然,早有邻居跑去报信了。

老周锐利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落在陈强高举的证据和地上狼狈的王桂花身上,最后定格在陈强那依旧燃烧着怒火却努力克制的脸上。他心中己然明了。

“陈强同志,李秀兰同志,你们受委屈了!”老周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走到陈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向瘫坐在地的王桂花,眼神冰冷如刀:

“这位大娘!这里是矿区!是工人和家属生活工作的地方!不是让你撒泼打滚、污蔑勒索的戏台!”

“你儿子陈强同志,是我矿优秀工人,遵纪守法,赡养义务履行得一清二楚!证据确凿!”

“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己经严重扰乱矿区秩序,侵害工人及家属名誉!构成诽谤和寻衅滋事!”

“保卫科的同志!”老周对身后的干事一挥手,“请这位大娘去保卫科!把事情经过,包括她刚才的言行,详细记录在案!通知她户籍所在地的公社和大队!该怎么处理,按规矩办!”

两个身材高大的保卫干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像拎小鸡一样,将面如死灰、彻底吓傻了的王桂花从地上架了起来!

“不…不要…我…我是他娘啊…”王桂花终于感到了灭顶的恐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娘?”老周冷哼一声,声音响彻楼道,“你配吗?带走!”

在邻居们鄙夷的目光和议论声中,王桂花像一条死狗般被拖走了。她那绝望而怨毒的哭嚎,最终消失在楼道尽头,只留下令人作呕的回音。

陈强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他放下高举证据的手臂,转身将依旧在抽泣的李秀兰和哭累了、抽噎着的陈安,紧紧拥入怀中。

“秀兰,安儿,别怕…没事了…都过去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如释重负的坚定。

李秀兰靠在他沾满煤尘却无比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听着儿子渐渐平息的抽噎,泪水汹涌而出。这一次,是委屈的宣泄,是恐惧的释放,更是依靠带来的安心。

老周看着相拥的一家三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他走上前,声音温和了许多:“强子,秀兰,带孩子回屋休息吧。这事,工会管到底!绝不会让她再来骚扰你们!”

陈强抬起头,看着老周,看着周围那些带着关切和同情的邻居,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谢谢…谢谢周主席…谢谢大家…”

他护着妻儿,转身走进了307。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楼道里,邻居们低声议论着,渐渐散去。地上,只留下王桂花挣扎时蹭掉的几片灰尘。

307房间里,陈安在父亲怀里终于沉沉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泪痕。李秀兰疲惫地靠在陈强肩头。桌上,那个印着大红牡丹的暖水瓶,静静地立着,瓶身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带着煤尘却依旧明亮的阳光。

陈强低头,看着怀中安睡的儿子,又看看身边疲惫却安心的妻子,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那几张被汗水浸湿、却依旧字迹清晰的汇款存根。

存根上的邮局公章,红得刺眼,也红得无比坚实。

这小小的纸片,不再是冰冷的凭证,而是斩断过去、守护未来的——锋芒!它斩断了王桂花最后的痴心妄想,也守护住了筒子楼307这方小小的、由奶香、煤尘和爱共同构筑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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