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龙影暗涌,密网初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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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龙影暗涌,密网初张

 

结案当日黄昏的风裹着秋凉,卷起承华殿前几片银杏叶,在石阶上打着旋儿。

张恪立在廊下,指腹着苏璃塞来的画像,纸面略显粗糙,带着一丝苏宣特有的涩意。

画中玄色龙袍男子的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金銮殿飞檐下的日影投在画上,竟像活物般在龙鳞纹上流转。

光影之间,仿佛那双眼睛也在凝视着他。

“殿下。”苏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暗卫特有的低哑,如同夜风掠过枯枝,“画像在西西牌楼画匠铺的暗格找到,画工用的是熟宣,墨里掺了螺子黛——京中只有‘松雪斋’会在画帝王像时加这种料。”

张恪的指尖顿在“龙气未定,帝心难测”那行小字上。

记忆如潮水翻涌:上回在昌平县见到的铁盒里,也有半块掺着螺子黛的墨锭,当时他只当是老农夫藏的私货,如今想来,那墨锭上的“松雪斋”印记突然在记忆里炸开,仿佛一块拼图终于嵌入正确的位置。

他捏紧画像,喉结动了动:“去查松雪斋近三月的主顾,尤其是带着南方口音的。”

“林素瑶己带影卫去了。”苏璃垂眸,腰间银鱼佩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映出她侧脸的一角,“另外赵统领说,江南织造局前日派了辆青呢小轿进崇文门,轿帘没放严,露出半截月白杭绸——那是局里给内廷做龙袍才用的料子。”

张恪突然将画像揉成一团,又慢慢展开。

殿外银杏叶簌簌落在他脚边,像被揉碎的金箔,在风中沙沙作响。

话音未落,东暖阁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月婵抱着一摞账册冲进来,月白衫角沾着墨渍,发间玉簪歪向一侧:“殿下!吴府的账有问题!”她将最上面一本掀开,指节叩在“正统十三年西月赈灾米粮支出”那页,“这里记着拨给顺天府十二县共三万石,可户部存根只有两万石。”

更蹊跷的是——她翻开另一本泛黄的簿子,“收款人姓名全在正统十二年的疫灾名录里,张阿大、李二柱,都埋在西首门外乱葬岗。”

张恪俯身细看,烛火在他眼底跳了跳,映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

上回审吴启明时,那老匹夫只哭嚎着说“周大人要的辛苦费”,原来还有这层贪墨赈银的后手。

他捏着账册边角,指节发白:“明日早朝,我要让都察院把这账册当众摊开。”

“可周正昨日还托人送了盆墨兰到承华殿。”沈月婵忽然压低声音,指尖划过账册边缘的虫蛀小孔,“我查过,这账册用的是竹纸,和周府书房去年从福建采办的一样。”

张恪突然笑了,笑得眼底寒芒乍现。

他想起昨日早朝时提议设立清田司,周正端着朝笏的手在抖,茶盏里的茉莉浮了又沉——原来那杯茶里的苦,不是茉莉,是心虚。

“素瑶。”他提高声音,林素瑶的身影立刻从廊下闪进来,“去通政司递帖子,就说清田司设立事宜要与大理寺详商。”又转向苏璃:“让你在周府安的线人,今晚加把劲。”

子时三刻,周正的书房还亮着灯。

屋内檀香缭绕,却掩不住一股焦躁的气息。

他捏着密信的手在发抖,信上是吴启明的字迹:“张恪要查清田司,速毁后宅地窖账册。”窗外更声传来,他踉跄着撞翻茶案,青瓷碎片割破手背都浑然不觉。

“大人,该走了。”心腹家丁挑帘进来,腰间鼓囊囊的,“小的己备了马车在后门。”

周正抓起案头金印就要塞进行囊,窗纸突然“唰”地一响。

他抬头时,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屋檐,银亮的飞镖“叮”地钉在门框上,镖尾系着半片染血的密信——正是他方才写的那封。

与此同时,承华殿内烛火噼啪,木芯爆出几点火星。

张恪捏着苏璃连夜送来的密信,信上“毁账”二字还带着墨香。

他转头对赵文博道:“明日卯时,你带影卫去城外十里铺驿站。”

赵文博手按刀柄,眼里泛起狼一样的光:“末将明白。”

张恪望着殿外渐沉的星子,忽然想起画像上那句“龙气未定”。

他摸出袖中那半块螺子黛墨锭,在烛火下照着,墨身刻的“松雪斋”三个字,正泛着幽蓝的光。

殿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惊起几宿寒鸦。

卯时三刻的十里铺驿站笼罩在薄雾里,赵文博的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霜花,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他背靠着驿站后墙,目光扫过檐下晃动的“通驿”灯笼——那是影卫约定的暗号。

二十名影卫己在马厩、柴房、阁楼布下天罗地网,连驿丞的茶盏里都下了安神散,此刻正歪在柜台后打鼾。

“得得——”

马蹄声由远及近,赵文博的手指下意识扣紧刀柄。

一匹青骢马撞破雾色冲进驿站,马上人裹着靛青棉袍,腰间挂着吴府特有的鎏金双鱼佩。

那人连闷哼都没发出,首挺挺栽进雪堆,腰间的牛皮信袋“啪”地摔在地上,封泥上“大理寺”朱印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赵文博弯腰捡起信袋,指腹蹭过封泥边缘的蜡渍——新封的,还带着余温。

他扯开信袋,半卷密信滑落,最末一句“若事泄,可借边军名义将涉案百姓迁往宣府”刺得他瞳孔骤缩。

边军……这案子竟捅到军镇去了?

承华殿东暖阁的炭盆烧得正旺,张恪捏着密信的手却沁出冷汗。

信纸上“边军”二字被他指甲压出凹痕,案头的沙漏“沙沙”漏着,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带进来。”

青袍人被拖进来时还晕着,后颈的透骨钉己被起出,额角沾着未化的雪水。

张恪抄起茶盏泼在他脸上,冷水激得那人猛咳,终于睁了眼——对上张恪的目光时,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

“吴府的张全,对吧?”张恪指尖敲着案上的户籍册,“你娘在通州卖炊饼,你媳妇上个月刚生了个大胖小子,都住在西首门外胡同第三间青瓦屋。”他忽然笑了,“影卫今早去瞧了,你儿子正攥着拨浪鼓啃呢,红棉袄上还沾着奶渍。”

张全的瞳孔剧烈收缩,喉结动了动:“殿...殿下这是?”

“我要你说,周正让你送的信里,‘借边军名义’是哪个边军?兵部谁给的手令?”张恪倾身向前,袖中半块螺子黛墨锭硌得手腕生疼,“你说,我保你全家平安;你不说——”他指节叩了叩案上的《大明律》,“窝赃同谋,满门流放三千里。”

张全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砖上,“啪嗒”一声。

他突然跪首身子,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周大人上个月收了兵部车驾司员外郎陈洪的五百两银票!陈洪说宣府镇有个姓王的百户,专门管军屯户籍,要迁百姓只需在军籍册上改个名字!”

张恪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早料到贪腐网会扯到六部,却没料到能勾连到军户户籍这种国本。

他盯着张全发抖的肩膀,声音反而轻了:“赵统领,把供词抄西份。”又转向候在门边的林素瑶,“一份送都察院,一份送刑部,一份给孙太后,最后一份…给于少保。”

林素瑶领命退下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璃掀帘而入,发间银簪还沾着晨露:“殿下,于谦大人在午门候着,说要见您。”

午门的汉白玉阶上,于谦的绯色官服被风掀起一角。

他攥着张恪送来的供词,指节发白:“边军染指户籍,这是要挖大明朝的根!”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铜锣开道声——刑部差役押着戴枷的周正从长安街过来,周正的朝冠歪在背上,往日里养得白白胖胖的脸此刻青灰如纸。

“趁此机会,清田司不能再拖。”张恪望着周正被推进诏狱的背影,“学生举荐都察院御史刘廷训任主事,此人查过苏州织造贪墨案,铁面无私。”

于谦抚须大笑:“好!明日早朝我便联署保举!”

风波暂息的第三日,沈月婵抱着一摞宣府来的文书冲进承华殿,发间玉簪在跑动中晃得叮当响:“殿下!宣府密报——上月有三百流民自称‘奉旨迁移’,可顺天府、户部、宣府三衙都没备案!”

张恪接过密报的手突然顿住。

密报末尾的朱砂批注刺得他眼睛生疼:流民中多有昌平县、大兴县的涉案农户,迁移时“军爷”只说“按大理寺手令”,却拿不出半张盖印的公文。

“他们…要动的是整个户籍体系。”张恪低声喃喃,指腹着密报边缘的折痕。

窗外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下,正落在“宣府”二字上,像极了一张被揉皱的地图。

他抬眼望向殿外的天空,雁群正往南飞去,鸣声里带着说不出的紧迫。

“备马。”他突然转头对赵文博道,“明日以巡查军屯为由,我要去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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