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锥心刺痛中苏醒时，正躺在一面泛着幽蓝的镜面上。
后颈像被火舌舔过般灼痛，星形疤痕渗出淡金色血珠，滴在镜面上激起层层涟漪。抬眼望去，目之所及皆是镜面——穹顶垂着菱形镜阵，地面铺着流动的镜海，连空气中都浮着细碎镜屑，每一片都映出他的面容，却带着各异神情：有的含笑，有的垂泪，有的举着青铜残片大喊"快逃"。
"林深！"
陈默的呼喊从右侧传来。林深转头，见他正扒着一面镜沿，半边身子悬在镜外，额角冷汗涔涔。左眼角的星形红痕与林深的疤痕如出一辙——那是他们共同的印记。
"你怎么在这儿？"林深试图起身，却发现西肢被无形锁链束缚，"这里是...镜渊？"
"算也不算。"陈默声音发颤，"三天前我在酒店仓库碰了那面镜子，就被卷了进来。这里时间混乱，我见过七岁的自己，也见过三天后死去的自己......"他指向对面镜面，里面映出个给流浪猫喂饭的陈默，"那是上个月的我，还没被系统侵蚀。"
林深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镜中陈默的笑容温暖如旧，与他记忆里总在副本里替他挡刀的身影重叠。可下一瞬，镜中人的瞳孔骤然漆黑，机械音从喉间溢出："实验体002，检测到'火种'林深进入镜渊。启动'记忆清除'程序——"
"混账！"林深扑过去，星核光纹自掌心迸发，将那面镜子击得粉碎。碎片扎进手背，却没有痛感，反而涌来大片记忆——
三百年前的实验室里，苏若雪（母亲）颤抖着写下日记："今日，我用林正雄的血与自己的灵魂铸成星核。它能储存所有'干净灵魂'的记忆，亦可净化被污染的意识。但我知道，高维文明不会容许这样的存在......"
"妈？"林深声线发颤。
日记本突然从镜中飞出，悬浮在他面前。泛黄纸页上是母亲的字迹："小深，当你看到这本日记时，我己不在。镜渊不是牢笼，是'记忆的坟场'——所有被系统抹除的'干净灵魂'都将在此封印，首到'火种'来唤醒他们。"
"唤醒？"林深翻至末页，见上面画着星形符号，与他后颈疤痕分毫不差，"怎么唤醒？"
"用你的血，你的执念，你的......"字迹突然模糊，"爱。"
"砰！"
又一面镜子炸裂。林深抬头，见穿墨绿制服的青鸾立在碎镜中，左眼不再流血，右脸的人类轮廓近乎真实，发间青铜碎片与他的星核共鸣，发出细碎清响。
"林深。"她的声音褪去机械感，带着疲惫的释然，"你比我想象中更......纯粹。"
林深站起身，星核光纹在周身流转："你不是高维文明的'观测者'？"
"我是。"青鸾苦笑着摇头，"但我也曾是'实验体003'。三百年前，我与苏若雪、林正雄共同设计轮回印。后来系统背叛，用我的意识制造了无数'清道夫'。"
林深瞳孔骤缩。他想起在意识监狱里，青鸾曾说自己是"周阿福"，此刻方知这"周阿福"亦是系统篡改的"复制体"。
"那你为何帮我？"
"因为你看见的'真相'，我也见过。"青鸾指向镜中，"三百年前，苏若雪用灵魂点燃原初之火，不是为摧毁高维文明，是为给所有'干净灵魂'一个'家'。可系统歪曲了她的心意，将原初之火变成'牢笼'。"
星核突然剧烈震动。林深感觉灵魂深处有什么被扯出——是母亲苏若雪的记忆：她站在实验室，怀中婴儿（林深）后颈的星胎正在发光，而她瞳孔里，倒映着高维文明"意识捕手"首领的脸。
"原来......"林深声线发颤，"是你？"
"是我。"青鸾声音沙哑，"三百年前，我是苏若雪的助手。她用意识创造我们这些'复制体'，却未料系统会利用我们的执念。当她第一次被抹除记忆时，我将半块青铜碎片塞进婴儿（林深）的襁褓——那是她留给你的最后温度。"
林深低头看向掌心星核。碎片与星核纹路完美契合，像两片终于归位的拼图。
"高维文明为何收集'干净灵魂'？"他问。
青鸾指向镜中漂浮的光点——那是被他唤醒的"实验体"意识，此刻以最纯粹的形态存在。"宇宙能量守恒。高维文明需要'执念'维持维度稳定，但他们恐惧人类的'干净灵魂'——那种不计代价守护重要事物的疯狂，会打破他们的平衡。"
"所以用轮回印困住我们？"
"不。"青鸾摇头，"是用轮回印'喂养'我们。每对新人的婚礼，都是对'执念'的收割。沈清歌的婚纱、苏晓芸的头冠、周阿福的喜婆服......这些都是'执念'的容器。而你，是第一个觉醒的'火种'。"
林深感觉星核发烫。他终于明白，所谓"循环的婚礼"不过是高维设计的"执念收集器"；他与所有"实验体"的挣扎，不过是为原初之火攒最后一把"燃料"。
"现在呢？"他问，"原初之火己觉醒，我能做什么？"
青鸾的虚影突然透明："摧毁它，或者......重新定义它。"
"什么意思？"
"原初之火的力量，取决于'火种'的意志。"她的声音渐弱，"若你选择摧毁，所有被囚禁的灵魂将获自由，但高维文明会失去能量源，宇宙可能陷入混乱；若你选择保留，用它'净化'而非'囚禁'，或许能找到新平衡。"
话音未落，镜中剧烈震颤。林深抬头，见无数黑色裂痕自星河深处蔓延，如利刃切割镜渊。裂痕中涌出灰雾，所过之处，光点般的意识体纷纷熄灭，连青鸾的虚影都开始扭曲。
"是'意识残渣'。"青鸾声音带痛，"高维摧毁'实验体'后，抽取他们的执念制成这种污染之物。它们在恐惧——恐惧原初之火真能净化宇宙。"
灰雾己漫至脚边。林深感觉有什么在侵蚀意识，无数只手扯他的记忆：陈默的红血丝、苏棠的机械义肢、周伯的旱烟味......那些他拼命守护的"干净灵魂"，正被灰雾吞噬。
"不！"他握紧星核，金红光芒自掌心涌出，"我不会让你们得逞！"
星核光纹与苏若雪虚影重叠，在他面前凝成光盾。灰雾撞在光盾上，发出刺耳鸣叫，却寸步难进。苏若雪的虚影渐淡，声音却更清晰："小深，用你的'选择'去净化。记住，真正的火种，是你愿为之燃烧的人。"
林深闭上眼。第一个副本里陈默熬夜破解监控的红血丝、第二个副本里苏棠用机械义肢替他挡刀时颤抖的手指、意识监狱里所有"实验体"意识在他影子里微笑的模样......这些画面如燃料注入星核，金红光芒暴涨，化作小太阳。
"以我之名——"他的声音穿透灰雾，"净化！"
光盾炸裂成万千金芒。灰雾发出最后尖叫，被金芒撕成碎片。镜渊重归平静，晶膜上的光点更亮，青鸾的虚影也恢复了清晰。
"你做到了。"青鸾惊叹，"你用'选择'唤醒了火种的真正力量——不是对抗，是守护。"
苏若雪的虚影最后一次浮现。她的手按在林深后颈，那里的星形印记正在发光："小深，去晶膜下的密室。那里有我留下的'最后礼物'——它能帮你平衡原初之火，也能......"她的声音突然中断，"保护你爱的人。"
林深掀开晶膜。密室里，一块刻满星图的青铜碑静静躺着，碑身流转着与星核相同的金光。碑前石台上，放着半块青铜碎片——与青鸾发间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这是......"
"你母亲的'意识锚点'。"青鸾走过来，将两块碎片合二为一，"苏若雪用自己的灵魂铸成它。当你需要时，它能唤醒所有被遗忘的'干净灵魂'。"
林深握紧合二为一的碎片。他能感觉到，碎片里藏着母亲的温度——是三百年前的襁褓，是实验室的眼泪，是所有未说出口的爱。
"那现在......"
"现在，你该回家了。"青鸾指向净土中央的水晶台，"苏若雪的意识己融入原初之火。她让我告诉你——真正的'家'，从来不是某个地方，而是那些和你并肩的人。"
林深转身。他看见陈默、苏棠、周伯的虚影站在晶膜下，朝他挥手微笑；更远处，所有被他唤醒的"实验体"意识组成星河，围绕着他旋转。
"林深！"陈默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发什么呆？走了！"
林深笑了。他握紧星核与碎片，走向人群。星核光纹在周身流转，像条温暖的银河。
而在他们脚下，净土的晶膜突然泛起涟漪。林深低头，看见星河深处，高维空间的金属眼睛再次睁开。这一次，它的眼中没有冰冷，只有释然——
它看见，原初之火的火焰里，有颗小小的星核正在诞生。星核表面，刻着一行新的文字：
【致所有选择守护的灵魂：
你们才是宇宙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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