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周末，许嘉怡都会来福利院做义工。
许嘉怡正在福利院教孩子们画极光。
“要用群青色打底，然后——”她踮脚去够高处的颜料架，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不祥的“咔嚓”声。
就在那老旧的天花板吊灯摇摇欲坠，即将砸落下来的一刹那，她的身体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驱使，完全出于本能地迅速侧身，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护住了身旁的小雨。
刹那间，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吊灯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右肩上，那股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剧痛如同一颗炸弹在她的右肩处猛然炸开。
她的眼前顿时变得模糊不清，耳边传来孩子们惊恐的尖叫声，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又好像近在咫尺。而与此同时，她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正顺着自己的锁骨缓缓流淌，然后浸湿了她的衣领。
小雨的哭声在这一片混乱中显得格外突兀，时远时近，仿佛在她的耳边不断回响：“许姐姐……你流了好多血……”
许嘉怡想安慰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她最后看到的，是地上那滩血泊里，自己婚戒的反光。）
程远正在给实习生讲解CT影像，护士长突然冲进会议室。
“程医生！市福利院送来急诊，您太太——”
他的钢笔掉在地上，墨水溅在白大褂下摆。
急诊室里，白色的灯光显得格外刺眼，仿佛要将一切都照得透亮。许嘉怡那毫无血色的面庞，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一般，苍白得令人心悸。与此同时，监护仪发出的尖锐警报声，如同一把利剑，首首地刺穿了他的视网膜，让他的心跳瞬间加速。
经过紧急检查，结果让人揪心——锁骨骨折，玻璃碎片深深嵌入肩胛骨附近，而其中最危险的一块，距离锁骨下动脉仅有区区 2 毫米！稍有不慎，动脉一旦破裂，后果不堪设想。
“准备手术。”他的声音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异常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早己翻涌起惊涛骇浪。
“程医生……”麻醉师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按照规定，家属是不能进入手术室的……”
“我说准备手术！”程远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他的手如同闪电一般，猛地一把扯下胸前的胸牌，狠狠地摔在桌上。胸牌与桌面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安静的急诊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现在我不是她的丈夫，我是全院唯一能做这个位置血管缝合的人！”他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麻醉师，那眼神仿佛能将人灼伤。
他的手指在无人看见处颤抖如筛糠。
无影灯亮起的瞬间，程远眼前闪过瑞士的雪原。
许嘉怡躺在手术台上，像他们初见时那样安静。只是这次她的睫毛没有颤动，彩虹发绳被换成蓝色手术帽，右肩狰狞的伤口里还嵌着灯罩碎片。
“吸引器。”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当镊子触碰到那块靠近动脉的玻璃时，监护仪突然尖啸起来——许嘉怡的血压骤降。
“程医生！要不要转刘主任…”
“闭嘴。”程远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铁锈味让他清醒，“给我7-0血管缝合线。”
他的每一针都精准如机械，只有护士长看见他后背的手术衣己经完全湿透。
没人知道，他在心里把希波克拉底誓言背了十七遍。
手术室外，福利院的孩子们围坐在一起，眼睛里满是担忧。小雨紧紧攥着衣角，小声念叨着：“许姐姐一定会没事的。”
手术室里，程远的额头布满了汗珠，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终于，那危险的玻璃碎片被成功取出，他迅速完成血管缝合。监护仪上的数值逐渐平稳，警报声停止，他紧绷的身体这才缓缓放松。
手术结束，程远疲惫地走出手术室。孩子们一下子围了上来，小雨拉着他的手问：“程医生，许姐姐会好起来吗？”他强挤出一丝微笑：“会的，她很坚强。”
许嘉怡被送进了病房，程远守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轻轻握住她的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映出温暖的轮廓。当许嘉怡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程远，窗外正在下雨。
程远趴在床边，左手还死死攥着她的手，右手缠着绷带——他徒手捏碎了手术室玻璃的事，全院都传遍了。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
程远猛地惊醒，眼镜歪在一边，眼底全是血丝。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气音：“…疼不疼？”
许嘉怡笑了。麻药让她的声音像含了棉花糖：“程医生…你违规了哦……”
一滴泪砸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程远把脸埋进她掌心，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许嘉怡…”他破碎的声音从她指缝间漏出来，“我差一点就…”
她摸到他后颈的冷汗，想起周医生说过：“程远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你的名字出现在他手术名单上。”
“笨蛋。”许嘉怡用没受伤的手拽他耳朵，“我可是…要当你一辈子‘计划外’的人……”程远抬起头，眼中满是后怕与深情，他紧紧握住许嘉怡的手，“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许嘉怡轻轻点头，微笑着安慰他，“我知道啦，这次是意外。”
之后的日子里，程远推掉了很多手术，专心在医院照顾许嘉怡。他会细心地为她调整枕头的高度，会在她觉得无聊的时候给她讲医院里发生的趣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嘉怡的伤势逐渐好转。
刘主任看着程远给许嘉怡换药时发抖的手，挑眉：“程医生，你当年给我女儿做心脏手术时，手稳得能绣花。”
许嘉怡噗嗤一笑：“他现在也能绣花呀——”
她掀开病号服，露出锁骨处的缝合线——程远用可吸收线给她缝了个小小的彩虹。
全院从此多了条潜规则：千万别让程医生给家属做手术，否则病历本会变成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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