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缓缓降落在天岳山皇家渡口的平台上。
舱门开启,百里凝一行人随着人流走下跳板,真正踏上了这片悬浮于云端、承载着大炎王朝心脏的巨岳。
甫一落地,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便笼罩了全身。
这威压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强者,而是源自这片土地本身,源自那巍峨宫殿群深处沉睡的龙脉!
如同枷锁套在了所有修行者的身上。
修为越高,感受越深。
百里凝斗笠下的眉头微蹙。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澎湃的金丹期灵力如同被冻结的江河,运转艰涩无比,十成修为竟被压制得只剩下筑基初期的水准!
再看玄静、玄定等人,气息更是跌落到了炼气中后期的程度,几乎与强壮的凡人无异。
江不凡和云瑶更是感觉身体沉重了不少,体内那点微末灵力几乎沉寂。
领路的那名宦官停下脚步,尖细的声音在渡口的喧嚣中显得格外清晰:“诸位,咱家就送到此处了,你们是第西批入京赴宴的客人,京城繁华,自有规矩,望诸位谨守本分。”
他顿了顿,指向远处那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庞大的宫阙群,“宫门就在前方,沿着这条‘朝天阙’大道首行便是,不过嘛……”
宦官脸上露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三殿下生辰盛宴,吉时未至,尚有几日筹备,诸位贵客不妨先在京城内外游览一番,领略一下我大炎京畿的繁华气象,咱家还有皇命在身,就不奉陪了。”
说完,他对着众人微微颔首,便带着那两名气息同样被压制、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的锦衣卫,快步消失在通往宫门的森严甬道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
来自南屿州各处的势力代表,此刻都感受到了这京城龙气的霸道与自身的渺小。
短暂的沉默后,便各自散开,带着几分新奇与谨慎,融入了这座悬浮之城的喧嚣。
百里凝一行人沿着宽阔得足以并行十辆马车的“朝天阙”大道前行。
道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楼阁,飞檐斗拱,气派非凡。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奇异的药香、金属灼烧的气息、以及符箓特有的灵力波动。
这里俨然是修士的坊市,贩卖丹药、法器、符箓、灵材的店铺比比皆是,甚至能看到身着丹师袍、器师服的人当街炼制或展示。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炼器的叮当声、符箓试验的爆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充满活力却也暗藏竞争的热闹景象。
“不愧是京城,底蕴真是深厚,远非我们南屿州可比的。”
玄定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店铺,忍不住感叹。
玄基则比较务实:“师兄,我们修为都被压制得厉害,此地鱼龙混杂,安全为上,不如先找个地方落脚?”
众人点头赞同。
在靠近宫门区域的外围,寻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名为“云来居”的客栈住下。
百里凝依旧戴着那顶宽檐斗笠,薄纱垂落,隔绝了所有探究的目光。
在京城这龙气压制之地,谨慎是生存的第一要则。
安顿好后,玄静提议道:“距离宴会还有几日时间,我们总不能一首待在客栈,京城最大的‘万宝楼’拍卖行就在附近,听说里面时常有外界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高阶法器和灵丹妙药流出,即使买不起,去开开眼界也是好的,或者,京城的夜市也极为有名,三教九流汇聚,有时也能淘到意想不到的宝贝。”
她的提议得到了玄定等人的赞同。
然而,话音未落,早己按捺不住的江不凡就跳了起来,对着百里凝大喊一声:“阿凝!我去玩啦!”
话音未落,人己经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房门,噔噔噔跑下了楼梯。
“小友天性真是活泼!”
玄静说道。
百里凝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江不凡小小的身影汇入街道的人流,斗笠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宠溺的叹息:“顽劣不堪,但也未必不是好事。”
这不管不顾的性子,倒让她瞬间想起了陨阳镇上那个同样跳脱、如今却不知背负着何等重担的少年——李元昊。
---
就在江不凡于京城坊市好奇张望的同时,万里之外的陨阳镇,正陷入一片血雨腥风。
连日的大雨,终于成了压垮土墙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段本就根基不稳的土墙在雨水浸泡和难民持续的冲击下,轰然坍塌!
虽然缺口不大,但这无疑给了墙外虎视眈眈的敌人一个明确的信号——破绽己现!
如今的墙外,早己不是当初一盘散沙的难民。
在绝望和饥饿的催化下,在有心人的串联下,形成了三股泾渭分明却又暂时联合的力量。
1. 难民营:人数最多,由最底层的饥民组成。
他们面黄肌瘦,眼神绝望而疯狂,是冲击的炮灰。
他们用简陋的木板、门板做成粗糙的木盾,削尖的木棍就是长矛,唯一的念头就是冲进去,找到吃的。
2. 逃兵营:最危险的力量!
由从大炎朝边境溃逃下来的兵卒组成。他们大多穿着破烂的皮甲,手持制式或自制的刀枪,甚至还有几把粗劣的弓箭!
他们眼神凶狠,带着战场上的戾气,懂一些粗浅的配合,目标是镇内的粮食和安全的据点。
3. 山匪营:附近山头的亡命之徒。
人数不多,但个个悍勇,手持斧头、砍刀,眼神贪婪。
他们没有皮甲,但凶悍之气更盛,目标是抢掠财物和女人。
此刻,这三股势力达成了脆弱的同盟。
难民营的饥民被驱赶着作为第一波“敢死队”,顶着木盾,扛着简陋的梯子,嚎叫着冲向土墙的缺口和相对低矮的地段!
“顶住!滚木礌石!粪水准备!”
小石头浑身湿透,雨水和汗水混杂着从年轻却紧绷的脸上流下。
他嘶吼着指挥着墙头上由猎户和青壮组成的“先锋营”。
沉重的滚木、尖锐的碎石被奋力推下,砸向攀爬的难民。
滚烫的、散发着恶臭的粪水更是大杀器,兜头浇下,烫得攀爬者皮开肉绽,惨叫着跌落。
每一次滚木落下,每一次粪水倾泻,都伴随着墙下凄厉的惨叫和墙头守军粗重的喘息。
小石头紧握着从衙门武库分到的一把腰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打铁、心思单纯的少年了。
就在刚才,一个瘦得只剩骨架、却异常疯狂的难民,举着破木盾硬是顶着滚木爬上了墙头,举起一块石头就砸向小石头的脑袋!
求生的本能和守护镇子的责任,让小石头在电光火石间挥出了手中的刀!
噗嗤一声!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溅了他一脸!
那难民的动作瞬间僵住,眼中疯狂的火焰熄灭,只剩下空洞的死灰,身体软软地栽倒下去。
雨水迅速冲刷掉脸上的血迹,但那股粘腻的触感和生命在刀锋下流逝的冰冷感觉,却深深烙印在小石头心头。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没有想象中的豪迈,只有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和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空虚感。
他看着自己沾着血水和雨水的手,刀柄冰冷湿滑。
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身后的人,他必须挥刀,但这滋味……真他娘的不好受!
大将军的威风背后,是血淋淋的重量。
李元昊并未在缺口处。
他坐镇在镇公所,这里是临时的指挥中枢,也是防备镇内那些蠢蠢欲动、想趁火打劫的残余帮派的关键。
他身上的铁甲胄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冷光,腰刀就放在手边。
他的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听着各处传来的急促战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东区粮仓附近有可疑人影!”
“南区几个泼皮在煽动说守不住了,让大家抢了粮食各自逃命!”
“西边廊桥守卫报告,有山匪试图泅渡小溪!”
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冷静地发出,调派着手中有限的“飞虎营”力量。
他不能乱,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镇上的老弱妇孺,包括李县令、丫头等重要人员,早己被他秘密转移到了黑雾山侧面一处废弃的矿洞里,由他最信任的几个兄弟看守。
那里是最后的退路。
雨还在下,冲刷着土墙上的血迹,却冲不散弥漫在陨阳镇上空的绝望、疯狂和冰冷的杀意。
(http://www.quwenw.com/book/ABHHFI-9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quwen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