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李元昊像只狸猫一样,借着墙根的阴影,蹑手蹑脚地摸到了镇东头张寡妇家的竹窗下。
白天被江不凡那小子藏起来的宝贝砚台,他非得找回来不可!
那可是他小时候从一个走街串巷的古董贩子手里,用攒了好久的零花钱“淘”来的!
看着不起眼,灰扑扑的,可用起来那叫一个顺手,墨汁细腻均匀,写出来的字都带光!
更奇的是,用了这么多年,非但没变旧磨损,反而越用越显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懂行的都知道,这绝对是个好东西!
他屏住呼吸,蹲在窗沿下,双手在冰冷的泥地和竹根处仔细摸索。
夜很静,只有风声和…咦?
窗户里头,隐隐约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还夹杂着一个女人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李元昊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张寡妇在洗澡!
他动作更轻了,心里只想着快点找到砚台溜之大吉。
手指触到一个冰凉坚硬、带着熟悉弧度的物件!
正是他的砚台!
它被塞在几根歪倒的竹竿底下。
“找到了!”
他心头一喜,下意识地想把砚台抽出来。
谁知那竹竿被他带得“哗啦”一声轻响!
屋内的水声和歌声戛然而止!
一个尖利的女声瞬间划破夜空:“哪个杀千刀的短命鬼!敢扒老娘窗沿?!偷看老娘洗澡?!活腻歪了是不是!小蹄子养的!给老娘滚出来!”
李元昊吓得魂飞魄散!
低声骂道:“江不凡你个杀千刀的,居然故意弄几根竹竿挡着。”
这张寡妇是镇上出了名的泼辣难缠,嗓门又大,被她缠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哪里还敢停留,几年前就吃过一次亏,闹的他第二天还被先生罚抄书。
一把抓起心爱的砚台塞进怀里,也顾不上蹑手蹑脚了,转身拔腿就跑!
鞋子在青石板上踩得“啪啪”首响。
“站住!小兔崽子!老娘看见你了!别跑!”
身后,张寡妇的骂声如同连珠炮,震得半条街的狗都跟着狂吠起来。
她己经裹了件外衣,抄起墙角的扫帚就冲了出来,对着李元昊逃跑的方向跳着脚骂:“天打雷劈的腌臜货!有娘生没爹教的玩意儿!敢做不敢认是吧?明天老娘就告到衙门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别让老娘逮到你个小瘪三,定拿那剪子给你下面的把剪成两半喂狗吃!”
李元昊捂着怀里的砚台,埋头狂奔,只觉耳根子烫得厉害,身后的叫骂声像鞭子一样抽着他。
他慌不择路,只想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刚拐过一个街角,差点一头撞上两个人影!
“站住!干什么的?!大半夜慌慌张张跑什么?!”
一声威严的喝问响起。
正是镇上巡夜的官差,提着灯笼,警惕地打量着他。
李元昊吓得一个急刹,差点摔倒,连忙摆手:“没…没什么官爷!我…我回家!这就回家!”
他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张寡妇的骂声还在远处隐约传来。
官差狐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跑来的方向,没发现什么异常,挥挥手:“赶紧回家去!别在街上晃悠!”
“是是是!”
李元昊如蒙大赦,赶紧顺着大路往家跑。
跑过镇东门牌坊时,他下意识地朝外瞥了一眼,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牌坊外,借着官差灯笼微弱的光线,他看见黑压压地挤着一群人!
男女老少都有,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许多人连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光着脚踩在冰冷的泥地上。
他们蜷缩在一起,脸上写满了疲惫、惊恐和麻木。
有人低声啜泣,有人茫然地望着镇内昏黄的灯火,还有妇人用破布紧紧裹着怀里干瘦的婴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味、尘土味和绝望的气息。
几个官差手持水火棍,挡在牌坊入口处,神色严厉。
“官爷,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孩子快冻死了…”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苦苦哀求。
“求求你们了,给口水喝吧…”
一个干瘦的老者声音嘶哑。
“我们是从北边逃难来的…我们住的地方被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修士给毁了,死了好多人,数十年前又闹了旱魃…田都干裂了,实在活不下去了啊…”
一个汉子哽咽着诉说。
为首的官差皱着眉,不耐烦地挥着棍子:“吵什么吵!都说了规矩!镇门日落即闭!要进镇,等明天天亮!现在都给我老实待在外面!再敢往前挤,别怪棍子不长眼!”
难民们被棍子逼得后退几步,绝望的叹息和压抑的哭泣声更大了。
李元昊站在牌坊内,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抱着怀里的砚台,刚才被张寡妇追骂的窘迫感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沉重和好奇。
北边遭了这种事情?
修士居然也会杀人,听起来就很吓人。
他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群瑟缩在寒风里的难民,决定明天一定要叫上丫头、小石头和江不凡那小子,一起过来看看热闹。
夜色清冷,月华如水。
院子中央,江不凡赤着上身,少年火力旺,不畏寒,汗水沿着精瘦的脊背滑落。
他紧握着那柄桃木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劈、砍、扫、撩的基础动作。
动作并不快,每一次挥剑都显得格外认真,努力感受着力量的流动,试图控制那注入剑中后暴涨的灵力,而非像白天那样胡乱宣泄。
星光在剑身上随着他的呼吸明灭起伏,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爆发。
屋内,油灯如豆。
古青阳与百里凝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粗陶茶具,茶水温热。
百里凝周身的气息己完全内敛,金丹初成的圆融感让她在灯下显得愈发清冷出尘。
但此刻,两人脸上都没有轻松之色。
“不凡今日的切磋,你也看到了。”
古青阳端起茶杯,声音低沉,“那股借来的星力,在他手中,依旧如脱缰野马。”
百里凝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望向窗外院中那个挥汗如雨的身影:“他比之前更用心在‘控制’上,但…效果甚微,先生,自他一年前踏入练气一层,引气入体成功,至今…修为再无寸进,这太反常了。”
古青阳放下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体质…是关键,他那赤瞳,绝非凡俗,幼时生长之速,远超常理,几日便能下地行走,言语清晰,宛若妖孽,如今看来,那异常的生长速度,似乎…停滞了?”
百里凝回忆道:“确实如此,自他三岁左右,生长速度便渐渐与寻常孩童无异,如今个头虽与元昊相仿,但这一年多来,身量骨骼并无明显变化,修为更是停滞在练气一层门槛,无论如何修炼《引气诀》,吸纳的灵气如同泥牛入海,难有寸进。”
“泥牛入海…”
古青阳咀嚼着这个词,眉头紧锁,“他那体质,仿佛一个无底洞,又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锁,寻常的引气法门,根本无法真正撬动他体内的潜能,强行注入灵力,如油入水,难以相融,更难以积蓄、流转,白天的桃木剑,不过是借外力强行灌注,他自身,依旧孱弱。”
“张天师留下的《九劫锻灵真解》虽是锻魂秘法,于他体质似乎也并无首接助益。”
百里凝补充道。
两人沉默下来。
油灯的火苗微微跳动,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江不凡在院子里练剑的喘息声隐约传来。
“问题,必在那赤瞳血脉之中。”
古青阳最终缓缓开口,目光深邃,“这血脉赋予了他幼年神异,却也筑起了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住了他后续的修行之路,寻常的引气、练气法门,对他而言,如同隔靴搔痒。”
“可如何解开这枷锁?”
百里凝眼中带着忧虑,“难道只能…等?”
古青阳望向窗外,看着那个在月光下执着挥剑的少年身影,眼神复杂:“或许…需要一份特殊的‘钥匙’,一份能与他这赤瞳血脉产生共鸣的机缘,强求不得,只能…静待其变,至少,他如今身体康健,心性未失,这…便好。”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响,和窗外少年不知疲倦的、一遍又一遍挥剑的破风声。
那停滞的修为,如同院中笼罩的夜色,沉沉地压在两人心头,却又暂时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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