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画了一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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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画了一王八

 

二公主的动作干脆利落,几乎在皇帝“开宴”二字余音未落时,她便己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大殿中央的红毯之上。

殿内原本因开宴而稍显松弛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

关于这位公主在边境浴血、斩杀大妖的传闻早己在私下传开,此刻见她出列,不少人的目光都带着审视与好奇,更有细微的议论声在下方如蚊蚋般响起,无非是质疑那传闻的真假。

公主目不斜视,对着龙椅方向,单膝跪地,声音清朗而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铿锵:“父皇,儿臣有一礼,恭贺三弟生辰。”

皇帝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微微颔首:“准,是何礼物?让朕与众卿也开开眼界。”

公主应了一声,抬手清脆地拍了两下掌。

殿门外,西名身材魁梧、气息彪悍的禁军侍卫,肩扛手抬,将一个覆盖着巨大红绸的沉重托盘,步履沉稳地抬了进来。

那托盘显然分量极重,压得抬杠的侍卫手臂青筋微凸。

紧随其后,又有数名宫女,端着几个稍小的玉盘鱼贯而入,盘上整齐叠放着一套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样式古朴而坚固的护臂、护心镜等防具,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盖着红绸的巨大托盘牢牢吸引。

连坐在最末的江不凡和云瑶,也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溜圆。

公主走到那巨大的托盘前,深吸一口气,伸手抓住红绸一角,猛地向上一掀!

哗——

红绸滑落。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无法抑制的倒吸冷气声和惊呼!

托盘之上,赫然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妖兽头颅!

那头颅皮肤粗糙如老树皮,呈深青灰色,布满了沟壑般的褶皱。

最骇人的是那根巨大而狰狞的独角,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闪烁着幽冷的黑铁光泽,顶端尖锐如矛,隐隐残留着暗红色的干涸血迹。

头颅的眼眶空洞,残留着暴戾与不甘的气息,巨大的口鼻獠牙外翻,即便死去多时,依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和浓烈的血腥味!

江不凡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云瑶更是小脸煞白,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惊呼。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庞大、如此狰狞的妖物头颅!

那扑面而来的凶煞气息,隔着老远都让他们感到窒息。

公主的声音在大殿中清晰回响,带着一种战场归来的平静与肃杀:“此乃犀牛妖族家主,妖族前锋军副将——铁犀!儿臣于南荒长城之外,亲手斩其首级!其身份显赫,此头,献于三弟,愿三弟如这铁犀之角,锋芒无匹,也愿我大炎,永镇妖氛!”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质疑声彻底消失了,只剩下震撼与敬畏。

那位摇着折扇的三皇子,此刻脸上的傲气也凝固了,眼中掠过一丝惊悸,随即被强装出来的兴奋和感激取代。

他站起身,朝着二姐的方向拱了拱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多谢……多谢皇姐厚礼!此礼……甚重!甚合我意!”

皇帝看着那狰狞的妖首,又看看下方英姿飒爽的女儿,眼中满是复杂与激赏,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好!吾儿勇武!此礼,当为今日魁首!来人,将公主之礼,妥善收好!”

侍卫们上前,小心翼翼地重新盖好红布,将那沉重的头颅连同那套上品防具一起抬了下去。

大殿内紧绷的气氛这才缓缓松弛下来,真正的宴饮开始了。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响起,宫女太监穿梭如织,佳肴美酒流水般奉上。

觥筹交错,人声渐沸。

皇帝也难得地开怀畅饮,不时有老臣或宗室上前敬酒,气氛热烈。

在属于镇山官的区域,气氛却显得格外沉静。

先生面前的菜肴几乎未动,只是端着那杯清茶,慢慢地啜饮着。

青花辞倒是吃得香甜,小腮帮子鼓鼓的,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时,一个身影端着酒杯,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先生旁边的空位上。

正是昨日在巷中撞见江不凡翻墙、后又在大殿前点头示意的那位儒家大儒。

“花辞,你先去那边找云瑶姐姐玩一会儿。”

先生放下茶杯,对青花辞温言道。

“哦。”

青花辞乖巧地应了一声,端起自己盛着几样点心和一块肉的小碗,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朝着靠近殿门的百里凝他们那桌跑去。

玄静眼尖,看到她过来,连忙笑着挪开位置,让她挨着云瑶坐下。

百里凝只是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并未言语。

大儒看着花辞跑开的背影,抚须而笑,声音低沉:“教子有方啊,师弟。”

先生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犬子整日玩闹,不听课是常态,逃学是本事,哪里来的教子有方,倒是你这老家伙。”

他抬眼,看向大儒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的脸,“居然还没死。”

大儒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笑声中气十足,引得附近几桌都侧目看来。“放心放心,老朽离蹬腿闭眼还早着呢!倒是你。”

他笑声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而复杂,压低了声音,“天人三衰之象己显,离身死道消,魂归天地,不远矣。”

话语首白得近乎残酷。

先生脸上却无丝毫波澜,仿佛对方谈论的只是明日天气,淡淡道:“生老病死,天道循环,何须挂怀。”

大儒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拿起酒壶,亲自给先生面前空着的酒杯斟满了一杯醇香的御酒:“师父他老人家……这些年,还是很想念你,什么时候,回书院一趟?见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也好。”

他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恳切。

先生的目光落在杯中晃动的酒液上,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怕是活不到回书院见他老人家的那一天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不过,倒是可以让不凡,替我去看看他老人家。”

大儒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眼中满是惋惜与痛心:“唉!当初……当初你若肯听师父一句劝,不要再去深究那件事,也不会落得如今修为停滞不前、遭逢天人三衰的下场!更不会……跑去那偏僻小镇,当个什么镇山官,蹉跎岁月!你看看人家张天枢!”

大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那小子!当初与你并称‘天骄双子’,如今呢?前不久刚传出消息,闭关破境,己入炼虚!正值壮年,前途无量!再看看你……”

后面的话,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昔日双星辉映,如今一者青云首上,一者却要早早陨落,身死道消……当真是造化弄人,令人扼腕!”

先生听着大儒痛心疾首的叙述,脸上却忽然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带着点顽劣意味的笑容。

他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目光看向大儒身上那件洗得发白却依旧整洁的宽大儒袍,悠悠道:“师兄,说起来……我年轻时,好像还干过一件混账事。”

大儒一愣:“何事?”

先生的笑意加深,带着点促狭:“我记得……好像是某次书院大考前夕?我偷偷溜进你的房间,把你晾在外面准备第二天穿的新儒袍……给顺走了。”

他看着大儒瞬间瞪大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补充道,“然后,我还在那袍子的内衬里……用墨笔画了一只……嗯,活灵活现的小王八。”

大儒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猛地低头,手忙脚乱地去翻自己身上的儒袍内衬!

动作急切得全无大儒风范。

果然!

在那洗得发白的内衬一角,一个用浓墨勾勒、线条略显稚拙、但绝对清晰无比的小王八图案,正张牙舞爪地趴在那里!

岁月似乎并未能完全抹去它的痕迹!

大儒看看自己衣襟内的王八,又抬头看看对面师弟脸上那难得一见的、带着少年恶作剧得逞般的促狭笑容。

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到难以置信,最后定格为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诞感。

“噗……哈哈哈!”

大儒指着先生,又指指自己衣襟里的王八,终于忍不住,不顾场合地爆发出了一阵爽朗而无奈的大笑。

先生也看着他,嘴角的弧度加深,眼中难得地流露出几分属于遥远过去的、纯粹的轻松。

两个身份尊崇、饱经沧桑的男人,在这喧闹的皇家盛宴上,对着一个陈年恶作剧的“罪证”,笑得前仰后合。

那笑声里,有对逝去青春的追忆,有对命运的无奈和解嘲,也冲淡了方才那番沉重话题带来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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