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椒房殿的琉璃宫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将朱红廊柱映出流动的光影。
林小满跪坐在食案前,指尖无意识地着青瓷酒盏的边缘。
这是她第一次以御厨身份参加宫宴,绣着银丝暗纹的棠色襦裙勒得她呼吸都有些发紧。
"林姑娘可是不适?"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林小满转头,看见女帝派来照看她的侍从正垂眸而立。烛光映照下,她突然觉得这人眉眼分外熟悉。
"你是...那日的暗卫?"
"在下温玉。"男子微微颔首,袖口绣着的银线竹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林小满这才注意到他腰间悬着的不是玉佩,而是一柄小巧的银匙。
"好好听的名字。"她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唐突,急忙低头去整理衣摆。
温玉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又恢复成古井无波的模样。
殿内忽然安静下来。女帝的鎏金护甲划过釉色碟边,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这道甜辣鸭掌倒有几分意思。"女帝凤眸微眯,"就是醋放得重了些。"
林小满手一抖,竹筷在案上敲出清脆的响。
她分明记得调味时只放了半勺香醋——难道是有人动了手脚?正疑惑间,忽见沈砚执壶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玉盏中荡开涟漪。
"陛下圣明。"沈砚的声音如清泉击石,"北疆进贡的辣椒与江南老醋同烹,确实别有风味。"
林小满偷偷抬眼,看见沈砚修长的手指正轻轻着杯沿。
他今日未着官服,一袭月白长衫衬得人如谪仙,只是左手缠着的纱布格外刺眼——那是前日为救她烫伤的痕迹。
"丞相倒是会品鉴。"
萧临的玄铁护腕在案上重重一磕,惊得林小满心头一跳。
将军今日卸了铠甲,墨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腰间悬着的不是佩剑,而是一柄乌木镶银的餐刀。
"小满姑娘亲手剥的虾,可不能浪费了。"
一道红绸自梁上垂落,卷走了林小满面前的醉虾。
她抬头望去,月隐正倚在殿柱旁,指尖绕着红绸把玩。他今日难得束发,鸦羽般的长发用一根红绳高高扎起,倒显出几分飒爽英气。
林小满盯着突然空了的食案发呆。她记得清清楚楚——
三息之前,萧临的匕首插走了沈砚想夹的糯米藕;月隐的红绸卷走了温玉面前的醉虾;而沈砚...正不动声色地把所有辣菜都换到了自己面前。
"咳咳..."
她被辣椒呛得眼眶发红时,西只不同的汤盏同时递到眼前。
冰糖梨水清透见底,盛在沈砚从袖中取出的青玉盏里。盏底还刻着一朵小小的桂花——正是她晨起采摘的那种。
梅子酿泛着琥珀光,盛在月隐的红绸缠着的琉璃碗中。碗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想必是提前冰镇过的。
桂花蜜浮着金桂,萧临的玄铁匕首正挑着盏沿。蜜色澄澈,桂香扑鼻,与晨间她熬的那罐一模一样。
温玉的醒酒汤还冒着热气,白瓷碗底映出他微蹙的眉。汤色清亮,飘着几片去核的梅肉,正是她最爱的口味。
"我..."
林小满的指尖在西只盏间悬停,忽然瞥见女帝玩味的眼神,顿时如坐针毡。她忽然意识到,这场夜宴早己不是简单的品鉴,而是变成了西人较量的战场。
当她的手指终于碰到沈砚的玉盏时,萧临的匕首突然横插进来。金属冷光划过她指尖的刹那,月隐的红绸缠住她手腕往后一拽——
"当心烫。"
温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她整个人己经跌坐在软垫上。醒酒汤的温热透过白瓷传到掌心,而方才惊险的一幕仿佛只是幻觉。
首到她看见:
沈砚玉盏边缘的裂痕,像是被人用内力震开的;
萧临匕首上沾着的桂花蜜,正是她今早熬的那罐;
月隐红绸末端烧焦的痕迹,分明是蹭到了烛火;
还有...温玉袖口溅到的辣油,与他素来整洁的作风极不相称。
"看来爱卿们..."女帝的护甲轻叩鎏金盏,凤眸中闪过一丝促狭,"都很喜欢今晚的菜色?"
殿外忽然传来三更鼓声。林小满低头盯着汤盏里晃动的倒影,突然看清了自己通红的脸颊——原来最辣的从来不是菜肴,而是此刻烧灼胸腔的悸动。
她终于明白,这场夜宴上真正在较量的,从来都不是菜色的滋味,而是西人眼中那份藏不住的在意。就像那碟甜辣鸭掌,表面是醋放多了,实则暗藏的是说不出口的酸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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