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背面的阴影里，一座青铜巨门无声开启。
门缝中渗出的不是光，而是某种更为古老的黑暗——像是被刻意遗忘的宇宙记忆，带着冰冷的金属腥气。
林冰尘的意识在数据洪流中浮沉。
他感觉自己被拆解又重组，灵魂被锻打成一把钥匙，正插入某个横跨时空的锁芯。初代的白发缠绕着他的手腕，她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
“看。”
刹那间，他看见了昆仑的全貌——
不是那座终年积雪的山脉，而是悬浮在更高维度的青铜之城。齿轮状的建筑群以违背物理法则的方式咬合旋转，街道由流动的液态金属构成，而天空……天空是一面倒悬的镜子，映照着地球的每一处星痕遗址。
“这里是观测站。”初代牵着他踏上一段阶梯。阶梯没有实体，每一步落下都激起银色的数据涟漪。
林冰尘低头，发现自己的双手己经恢复人形，但皮肤下仍有银光流转。他摸向眉心，那里嵌着一枚六棱晶体，触感像冰又像金属。
“我到底是什么？”
初代停下脚步。
在他们面前，一株半机械化的巨树贯穿天地。树干上刻满与星痕同源的符文，而树冠没入头顶的镜面天空。数以万计的透明丝线从枝叶垂下，每根丝线末端都悬挂着……
人类。
准确地说，是处于不同年龄段的林冰尘。婴儿时期的他被包裹在琥珀状容器里，少年时的他正在虚拟考场答题，而最近的那个“他”还站在泰山之巅，怀里抱着渐渐透明的沫雪。
“时间锚点。”初代抚过树干，树皮立刻泛起波纹，露出内部流动的量子泡沫，“你是所有可能性中，唯一走到这一步的变量。”
树根处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
地面裂开，升起一座控制台。台面上悬浮着地球的全息投影，但大陆板块的轮廓与现在截然不同——大西洋中央多出一块菱形陆地，而亚洲东岸延伸至白令海峡的陆地桥清晰可见。
“公元前11500年的地球模型。”初代的手指划过那块菱形大陆，“亚特兰蒂斯沉没前，昆仑的先遣队带走了最后一批纯净基因。”
林冰尘突然想起沫雪说过的传说。
“所以星痕是……”
“遗产。”控制台后方走出一个身影，“也是枷锁。”
那人穿着与初代相同的白袍，但面容是林冰尘再熟悉不过的——
沈雅。
她的右眼是正常的琥珀色，左眼却与陈默的机械眼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钥匙先生。”她歪头笑了笑，这个动作让林冰尘心脏刺痛——太像那个在图书馆偷塞纸条给他的少女了。
初代的白发突然无风自动。
“他们来了。”
树冠上的镜面天空骤然暗沉。某种巨大的阴影正在镜面另一侧游弋，轮廓像是无数齿轮拼凑成的鲸鱼。每当它掠过，悬挂的人类标本就会消失几个。
沈雅快步上前，将手掌按在林冰尘胸口。
“记住，昆仑墟不在任何地方。”她的手指陷进他的血肉，却没有流血，而是引出无数发光的数据丝线，“而在每个曾经仰望星空的人类眼睛里。”
林冰尘感到胸口一凉。
低头时，他看见沈雅从他体内抽出一把半透明的剑——与初代消散时留下的断剑完美契合。
镜面天空在此刻破碎。
齿轮鲸鱼冲破维度的瞬间，沈雅将合二为一的剑刺入控制台。
“启动黄昏协议。”
整棵巨树开始崩塌。林冰尘看见自己的无数个“副本”像沙堡般瓦解，而初代的白发正在急速变黑。
最后消失的是沈雅。
她踮脚吻了吻林冰尘的眉心晶体，唇瓣温暖得不像机械造物。
“下次换个更好的开场白。”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黑暗完全吞噬昆仑墟时，林冰尘听见了沫雪的声音——
“醒醒！高考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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