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随从见状，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提醒，“公子，少喝些，莫又将自己灌醉了。”
“去去去！”李斐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语气不耐，“管东管西的，去外间候着！”
六皇子沉默。
他知李斐所言有理，但心中却蠢蠢欲动。
前日宁卿因她舅母想动用她的嫁妆，大闹一场，如今在她舅舅府上处境尴尬。
她母亲早逝，父亲乃前刑部侍郎，因誉王案处斩犯人时，喂了誉王几口饭，被人弹劾与誉王有私，皇帝震怒，将其贬去边关。
若邓家血案当真能翻案，他从中斡旋一番，或许能将她父亲调回京中。
但若叶三姑娘不能翻案，他牵涉其中，只会提前暴露野心，二皇子与三皇子或许会联手先对付他。
他握紧酒杯，心中权衡再三，暗叹一声，正要派人去回了叶知归，忽听随从在外间喊道，“公子，楼下好热闹！”
“好像是官府在抓人。”
几个随从便都挤到了对面窗户边看热闹。
李斐‘啪’地打开折扇，“你们身为殿下身边之人，也是饱读诗书的，怎地像那市井妇人般，爱凑热闹！”
他的随从也趴在窗边，抽空回头喊道，“公子，您快瞧瞧，楼下一群官差，要抓一位姑娘！”
李斐摇着折扇，往后一仰，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念道，“牛非牛，马非马，天上大风青灯花，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因果不爽，皆自然之理也。”
随从撇嘴，“公子，什么意思？”
六皇子轻笑，“他是叫你，闲事莫管。”
随从哦哦两声，探头探脑一阵，“可是公子，官差要抓的，好像是咱们家五姑娘。”
“嗯？”李斐倏然睁眼。
小厮又看了一阵，摇头道，“不对，五姑娘好像是看热闹的，官差要抓的，是叶三姑娘！”
桌边对坐的两人霍然起身，大步走到窗户前，探头往下看。
楼下街道上，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挤作一堆，中间站着一男三女，还有几个官差，
人虽多，中间那绿衣女子的嗓音却大，声音清脆，极具穿透力，将所有议论声都压了下去。
那身形，那声音，分明就是刚才他们正在讨论的叶三姑娘，叶挽霜。
李斐看了片刻，便‘啪’地合上扇子，朝六皇子拱手，“殿下，我先下去看看。”
得到应允后，立即转身快步往楼下走。
随从忙追出去，“公子，你不是说闲事莫管吗？”
李斐没好气地翻个白眼，那可是叶三的亲妹子，怎么算闲事？
他飞快说道，“你快去通知一声叶三，他今日在城西登记流民。”
话音未落，人己经钻入看热闹的人群中。
他挤开人群到了最前排，见叶挽霜身着一身绿色长裙，不似往日那般低垂着头，昂首挺立地站在中央。
她头和脖颈上皆缠白纱，双手叉腰，神色悍然，颇有几分泼妇骂街的气势。
李斐一脸黑线，方才到底是谁说这是叶三他妹子的？回去赏他二十板子！
但既然都挤进来了，瞧瞧热闹也好。
只见她不以为然地瞄了一眼韩老二手中的帕子，朗声道，“首先，我们将军府的姑娘，压根不会绣花儿。”
她话一出口，人群中便有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实在是因为她说这话时，那神情语气太过骄傲自豪。
李斐眼皮抽了抽，将军府的姑娘……此女还真是叶挽霜不成？
谢纾对人群的哄笑声仿若未闻，继续道，“其次，便是会绣花，京城的姑娘人手几个帕子，名中带霜字的，没有百个也有十个，你凭什么说这帕子是我的？”
“再者，你这帕子臭气熏天，即便是哪位姑娘的，也是揩过鼻涕擦过汗之后丢弃的，被你捡了去，便想借此污人清白，真是异想天开。”
韩老二慌忙辩说，“这帕子的臭味是我染上的，不是捡来的。”
谢纾嗤笑，“你也知自己体臭啊？”
她不屑地上下扫视他，“你貌丑样衰，眼黄鼻矮，五短身材，身无二两肉，肤脏体臭，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优点值得我与你私通？”
韩老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撑道，“你贪我……贪我……”
他故意说得遮遮掩掩，引人遐思。
“怎么？想说你丁大活儿好？”
谢纾见看客们的眼神都逐渐暧昧，她首接一语道破，语不惊人死不休，所有人都被她的首接给惊呆了。
完全不敢相信，如此粗鄙的话会从这样一个美貌小姑娘口中说出来。
只见她打量着韩老二，嫌弃到了极致，“瞧你面相鼻梁矮而窄，鼻翼宽人中长，正值壮年胡须却没鼻毛长。”
她眸光一转，轻蔑地瞥向韩老二的某处，“那玩意儿，怕也是沼泽林里种豌豆，要打着灯笼找！”
“你要不服，便脱了裤子，让大伙儿瞧一瞧，评断评断！”
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
立即便有人起哄。
“脱呀！脱呀！”
“快让咱们看看，叶三姑娘贪你什么？”
“快脱呀，是不是男人！”
“………”
韩老二面色铁青，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以那活儿的大小取笑。
他站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未遇见过如此不知羞耻的女子，说是大家闺秀，便是山村野妇，青楼妓子，说起话来也不像她这般大胆无礼，粗鄙犀利。
谢纾不屑地斜睨着他，心中冷哼：给老娘造黄谣，老娘也让你尝尝什么叫痿人羞辱。
韩老二不敢再与她多言，眼珠一转，目光落到一旁站着的姑娘身上。
那姑娘也是十五六的年纪，容颜绝美，气质婉约娇媚，那姿容气度，才是名门贵女该有的教养。
他注意到谢纾不时朝她看去，脑子灵光一闪，猛的朝着那姑娘扑去，“三娘，你任由这贱婢如此奚落于我，我对你，对你太失望了！”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姑娘被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躲到了婢女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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