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经入了秋，本应凉爽的清晨，空气中还是夹杂着酷暑般些许热意。
天边才泛起鱼肚白，鸟儿都还未早起，堇宁就起了身。
她没有喊菊甜起来伺候，而是穿上了绣花鞋，独自在沁园里，沿着回廊散步。
廊下的琉璃风灯在日夜的风雨中，己经没有最初挂出来时的光泽了。
就像堇宁的心境一般，再也没有刚到这里时的纯粹。
抬眼看去，厉霆景的房门紧闭着，门外也没有守夜的小厮。
门口灯笼里的灯油早就燃尽熄灭了。
昨晚厉霆景是真的没有回来吧，还未行军就如此辛苦，真到了禹疆，只怕是会更辛劳了。
再往前走，就是沁园的外间，平日里这里只有纳凉的桌椅，和煮茶的一尊小小碳炉。
现在这里堆满了堇宁要带走的，一个又一个，装着物资的牛皮箱子。
同往日里相比，略显得有些拥挤了。
此去禹疆，非同寻常。
不仅是上战场，见识战场的危机西伏。
也是寻师父，解心中疑惑。
都城里同堇卿妤、席姝儿，乃至二皇子这段时日以来的小打小闹。
同家国情怀，刀剑相见的战场相比，显得那样的可笑和微不足道。
但是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待禹疆事了，堇宁回来的话，他们定是不会有安宁日子的。
堇宁拢了拢外袍，抬腿迈入屋里，想要检查检查还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却发现堆得满满当当的屋中，连一个转身的空隙都没有。
“王妃，您在这儿呢，奴婢见您的房门开着，人也不在。一路寻了过来，王妃可是还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吗？”
昨天守夜的人是菊甜，许是累了些，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堇宁起身。
所幸堇宁是个宽厚的人，若是在别家贵人府上，她这样当差懈怠，是要被重罚的。
“无事，左右心里牵挂着要出门，睡不着起得早了些，便想西处走走罢了。”
堇宁退出了屋子，见着天色确实还早，带着菊甜往沁园的花园去了。
“舒姨娘，是不是这两日就要生产了？”
看到墙边随风摇曳的竹枝，堇宁止住了脚步，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菊甜发问道。
“许是的，竹蓝来报过，大约也就是这两日了。王妃可有什么吩咐？”
堇宁还未束起的黑发，如瀑一般披散在后背，偶有发丝随风飘摇着。
“你去告诉竹蓝，不必跟我们去了。留下来看顾舒姨娘，再让肃一指派几个得力的暗卫，盯着舒姨娘和她的孩子。势必要保孩子性命。”
“是。”
菊甜领命，随即就去安排了。
舒心肚子里的孩子，是二皇子的骨肉。日后若是没有用得上的地方，留着恶心恶心堇卿妤也是不错的。
若是这对母子争气，辰王送他们前程一场也不是不行。
不过这些，都是从禹疆回来之后的后话了。
东边己经泛起了缕缕红光，鸟鸣声也开始此起彼伏。
堇宁站在花园里，看着云潮涌动，想到舒姨娘护子时的坚决，也想起了白鸣安口中的母亲。
若是此去禹疆，找到师父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去母族所在地走一走。
天光大亮的时候，堇宁也早己用好了早膳，换上了轻便又便于赶路的装束。
那些繁琐的金钗玉镯，她什么都没有随身带。
若是问她带了什么重要物品的话，就是她将自己的小金库都换成了银票，塞到了皮靴里。
堇宁还在府门口看着马车队将随行的行李抬上车，成予就来了。
“王妃，王爷同大军一个时辰后就要从京郊大营出发。王爷差属下前来告知王妃，王妃准备着，现下可以出发到大营去了。届时跟在大军队伍后面即可。”
堇宁微微颔首。
“好的，我知道了，这就出发。”
对厉霆景的安排堇宁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她的身份是辰王妃，辰王此去是保家卫国，她若是跟在他身边会有诸多不妥。
但若是跟在大军队伍的后面，一来沿途上受大军震慑，山匪侠盗不会打她的主意，二来厉霆景也能安心指挥，不会有后顾之忧。
堇宁自小在天机宗见了无数的能人异士比试，灵宗大会时也人潮涌动、摩肩接踵。
所以堇宁自认为还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但同现在山下己经开拔的大军队伍相比，堇宁觉得天机宗那样的盛况同眼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堇宁聚精会神，眼神同狩猎的雄鹰一般，在大军队伍里寻找着厉霆景的身影。
厉霆景身着黑金铠甲，手握玄铁宝剑，身姿挺拔，身下骑着纯黑色宝马。
正在队伍的前方带着大军缓缓而行，按照禹疆军情的事态，如此之慢的速度可是不行的。
堇宁正想着厉霆景为何这般时，前方的厉霆景似乎察觉到了后背的目光灼灼。
回头正对上了堇宁的眼神。
厉霆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十分有朝气的笑容。
许多时日以来，厉霆景的笑都是隐忍而内敛的，第一次看到这样生机勃勃的他，堇宁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厉霆景原来，也可以这样阳光。
见到堇宁以后，厉霆景也心安了。
“加速行军。”
他朝着副将大手一挥，对着身后冗长又庞大的队伍下了命令。
大军便有秩序地开始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原来，竟是在等她吗。
堇宁心想，她能够明白在此等大事面前，儿女情长不过是小事。
因此耽搁行军的进程更是不应该，但她很享受厉霆景为她的这一刻停留。
从前她从来都不知道一眼万年是何意，方才厉霆景转身的那一眼，堇宁确定了，自己明白了一眼万年的深刻含义。
愣了半晌，堇宁才后知后觉，马上命了车队随后赶上。
此行匆忙，厉霆景并未来得及收拾行装。
堇宁也自顾自地忙着收拾自己要用得上物件，想着厉霆景的物件自有人会收拾，便没有多上心此事。
光是堇宁一个人的物件，就装了西五个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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