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霆景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起身朝着书案的方向踱步走去。
他缓缓从书案后的博古架中间，取了一卷有些泛黄的画轴，打开平铺在书案上。
随即他朝着堇宁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堇宁到他身边去。
“这幅画像，是随着禹疆的情报一同传回来的，我看过，但我认为你也应当看一看。”
堇宁也有一些好奇，不知是何物。
她放下手里正在把玩的物件，提起裙角，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书案前，站在了厉霆景的身侧。
堇宁才堪堪朝着书案上的画像余光一瞥，她就仿佛周遭的空气被抽走一般，身体愣愣的被钉在了原地。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画像上，同师父有着八分像的老者。
“此画上的人，我并不知是不是你的师父，我被救时意识涣散，并未仔细观察过恩人的长相......”
厉霆景低头看着堇宁，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堇宁的脸颊上两行清泪滑落。
堇宁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颤抖着双手，如同珍宝般拿起了画布在眼前翻来覆去，仔细地看了又看。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将内心的激动分享给厉霆景。
“这...这是，这就是我师父！虽然画中人不及我师父神采一分，但我能够确定，这个人就是我师父！”
泛黄画布上的人物虽然同师父只有八分像，但画师想必技术高超，愣是画出了师父眼中带着光亮的神韵。
见堇宁激动地泪水在眼眶中止不住打转后滑落，厉霆景取来手帕，轻柔地替她擦去了两颊的泪痕。
“你方才说，这画轴是跟着情报送回来的，那这究竟是你的人发现了师父的踪迹，还是禹疆的预言，就是我师父说的？”
堇宁抚开了厉霆景正在给她擦拭眼泪的手，自己抬起袖口粗鲁的在脸上胡乱擦了擦。
“是也不是，底下的人办事粗心，情报里也没有说明。”
厉霆景其实是不想让堇宁伤心才这样说，若是告诉堇宁他此去要和堇宁的师父对上，指不定还要多出什么事端。
“既如此，我还是同你去禹疆吧。”
“不可！”
厉霆景想也不想，就将拒绝堇宁的话宣之于口。
“我师父，听我的。倘若我不在，禹疆在我师父的出谋划策下，你们很难有胜算。”
堇宁想也不想，要说服厉霆景带她前去，必定是要给出足以说服他的理由。
厉霆景此去，势必要和禹疆有一场鏖战，战士们就是一个国家的根，也是厉霆景战场上最不能舍弃的人。
若是能兵不血刃，将战争对百姓的伤害降到最小，相信厉霆景是不会拒绝的。
堇宁是知晓禹疆贸然发动了战争，而我方不仅丢了城池还节节败退的原因，是因为师父成为了禹疆的助力。
若是由堇宁出面，将师父带走，那事情一定会有转圜的余地。
“我不随军，我带着肃一他们随你大军后赶路，这样可好？”
堇宁语气软了软，双眼还含着晶莹的泪珠，双唇自然的抿成一条线，可怜又期待的望着厉霆景的眼睛。
“唉，那便依你吧。只是战场瞬息万变，有可能尸横遍野，也有可能哀嚎满地，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放心吧，我会的。”
二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皇上封厉霆景为大将军，带领援军前往禹疆支援的圣旨是第二日到的。
堇宁穿戴整齐同厉霆景一起接了旨，也知道明日他们就要出发了。
一夜未眠，堇宁眼下的乌青厚重，厉霆景亦是如此。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沉重。
在肃一的口中堇宁了解到，禹疆边境地处腹地，西面环山。
常年阴雨蒙蒙，夏日湿热难耐。
因着森林茂密，蛇叔虫蚁种类也较多，有的还带有剧毒。
为了防止在行进的过程中出现意外，堇宁准备了很多解毒的药粉、药丸。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瓶瓶罐罐，竟满满当当的装了两大箱子。
“王妃，咱这是要去禹疆开医馆吗？”
菊甜没忍住，语气轻快地吐槽了一句。
堇宁兴致缺缺，满脸的愁容一首挥散不去。
“肃一说禹疆除了毒物多之外，还有毒瘴气，多备些总是好的吧。”
见堇宁兴致不高，菊甜也没有继续说话，埋头整理着箱子。
除了各种功效的解毒散，堇宁还备了一些伤药。
也得益于无事的时候，她总爱钻研乱七八糟的药。
不然时间这么紧迫，搜遍全城的药铺医馆，也是找不到这么多数量的药的。
“此去不知何时能回，王爷说战场不比都城，危机西伏。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不若你们都留在王府吧，别跟着我去受这等罪。”
堇宁看着在屋子里忙碌的几个丫鬟，心里有些悲凉。
她们还是在大好年华的姑娘，应当安乐的生活。
她去禹疆是为了找师父，不应当把这几个丫鬟带过去置身险境。
“王妃去哪儿我们去哪儿。”
“是啊是啊，我们会功夫，能够保护王妃的。”
“王妃，我们都愿意跟着您去，何来的受罪。”
“王妃，你独自一人可如何是好，没了我们谁在你身边解闷呢？”
五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堇宁心里暖暖的。
“谢谢你们。”
这句谢谢，堇宁是用了十分的诚心。
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今晚堇宁等了又等，厉霆景都没有回来。
城外的京郊大营里，厉霆景正忙碌的查点着军中各项事宜。
在床上瘫着这些时日，他以为自己此生就是个废人了。
从未想到还有重回战场的时日，重新握紧了象征权力的长剑，他心潮澎湃。
想起堇宁还在府中等待着他的消息，他还是唤了了成予进营帐。
派成予回府告知堇宁出发的时间和地点，厉霆景在军营里待了一夜。
他此刻，不仅是有些贪恋军营里士兵巡逻，发出的有节奏的脚步声带来的心安。
也十分感慨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让堇宁来到了他的身边。若是没有堇宁的话，他都不知自己会是何种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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