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悦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光里，陆掸子骤然感觉颈后一凉。
一滴香露滴在陆掸子的脖颈，陆掸子回头看见一张温柔的笑脸。
陆掸子的瞳孔在镜中收缩，她看见身后屏风上的双面阴阳和合修行图正在融化，那些嬉戏的男男女女五官坍缩成黑洞，从绢面渗出粘稠的墨汁。
陆问欢整理着自己的装束，坐在屏风后描摹图上人的姿态。
暖阁骤然飘雪。
不是真正的雪，是他们撕碎的宣纸，每片都写着修行经文的详解。
鹤形香炉吐出的烟圈套住陆掸子的脚踝，青烟如丝般顺着衣袂游走，凝成藤蔓顺着经脉攀爬。
最年轻的美人突然轻笑，她发间垂落的步摇串起八颗人牙。
牙齿碰撞声里陆掸子的尾椎泛起酸麻，仿佛有株毒藤自骨髓抽芽。
“问欢，别怕，欢愉是神主的福祉。”年轻的美人环住陆掸子的肩膀，笑靥如花。
然而这在陆掸子的感觉里却像地狱的哭嚎。
陆掸子推开身边的美人，不断后退，她披上自己的外袍警惕地盯着所有人。
但香味实在是能安人心。
甚至这香味里掺杂了促进百花盛放的味道。
最年轻的美人掀开鎏金盒，里面躺着支白玉做的装饰品，刻成并蒂莲形状的白玉浸在琥珀色酒液里。
光影浮动在酒液上，如梦似幻。
莲瓣纹路间嵌着细小的金珠，随晃动发出铃铛般的声响。
暖阁西壁的画作突然变得活跃起来。
画中景象渐渐变化，画中人的绫罗褪色成灰烬，露出底下交叠的森森白骨，空洞的眼窝里钻出了花。
最骇人的是那些花朵的姿态，几乎是在撕扯殴打彼此的茎杆。
“哎呀，问欢，怎么不过来呢。”
美人们蹙眉，神情似娇似嗔，声音与猫叫有七分相似。
一位陆掸子儿时的玩伴膝行至陆掸子脚边，牵起她的手抚上自己的面颊。
他眨了眨眼，眼波流转间，那带雾的灰白色眼睛带着欢喜。
陆掸子的大脑被香熏得有些眩晕，她默许了他的靠近，首到温热的唇快要覆上她的脸颊。
陆掸子抬脚就把人踹开了。
“我不要！”陆掸子呼吸急促，忍着肉体的折磨和心理的不适。
和不喜欢的人亲近让陆掸子感觉恶心。陆掸子拒绝任何肤浅的寻欢作乐。
就算美人再美，也是一具骷髅披着人皮。就算笑颜再勾人，也是散发着香甜气味的诱饵。
陆掸子愤怒于自己的反应，更恶心那些催化反应的药物。
她不要！
但春意早己遍布整个阁楼，陆掸子试图站起，却被拽倒在一位风韵犹存的年长美人怀里。
“如果不想承欢，你可以生长出肢体，施与欢愉。”
年长美人拨弄陆掸子的耳环，轻轻帮陆掸子捡起散落的衣袍，轻声细语哄着陆掸子。
温柔美人把莲瓣递至陆掸子嘴巴，陆掸子迷迷糊糊间张嘴咽下莲瓣。
莲瓣划过喉咙时变成游动的鱼苗，在脏腑间写下整部《素女经》。
陆掸子蜷缩在年长的美人怀里，听见自己骨骼生长的声响，宛如雨后竹林爆笋。
“我……不要。”陆掸子强撑着精神的迷蒙，咬破嘴唇，断断续续开口。
年长美人贴在陆掸子耳畔低语：“问欢，享受欢愉不好吗？”
“如果你不喜欢有经验的，这里还有三位未经人事的。”他呼出的气息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指尖在陆掸子手心勾勒心法。
陆掸子嗅着这香味，脑袋昏昏沉沉，居然浮现出上辈子那位梦中情人的面庞。
“没有爱……算什么……欢愉。”陆掸子咬牙，不肯放弃自己的坚持。
不知是谁叹息一声，牵起陆掸子的手十指相扣。“我们都是相爱的。”温润的嗓音完美踩在陆掸子的审美点上。
陆掸子视线模糊，身体己经陷入无尽的折磨。
陆问欢一步步走至陆掸子身前，抚上着陆掸子的背脊，轻轻拍着。
“你在发抖。”陆问欢的指尖抵住陆掸子脖间的动脉，寒意顺着血脉漫向大脑。
没有人违背陆掸子的意志剥开她的坚持，他们只是环抱着她，感受她的兴致。
但陆问欢不一样，她如同拆解一件精美的礼物一样，解开装饰的手法比陆掸子自己都娴熟。
屏风渗出鲜血，屏风框雕的鸾凤在血泊中振翅，衔走陆掸子掉落在地面的骨珠耳环。
陆掸子推拒陆问欢的靠近，却触到柔软的身躯。像一滩腐肉。
陆问欢吻上陆掸子的眼角。“别怕。”
陆掸子看见自己后背在陆问欢眼中燃烧。
“赶紧……滚。”陆掸子咬牙切齿。她己经全身无力，只感觉陆问欢温软的手掌托起自己的背部。
陆问欢低头，撕扯啃咬的不是皮肉，是陆掸子燃烧的情绪。“你不爱自己吗？”
陆问欢笑吟吟的，柔顺的长发垂在陆掸子胸口。
身下纱幔被揉成皱皮时，陆问欢的温度漫过陆掸子的颅骨。那种暖意像新焙的雨前茶，从骨髓处晕开，顺着血肉一点点攀爬。
窗棂外连香树沙沙作响，每片叶脉都淌着月光的银汁，而陆掸子的影子在墙上扭曲交错成藤蔓，缠绕着向虚空中疯长。
陆问欢解开陆掸子发簪的动作像剥开一枚荔枝，青丝垂落的瞬间泛起阵阵涟漪。
壁画上的花嘻嘻笑着，在墙壁上肆意攀爬，缠过那些肢体。
花上盘旋的蝴蝶张开翅膀，露出仿佛人面的翅膀纹路。翅膀挥动间，那人面抖动着，如同一个个窃笑的人。
陆问欢掌心的纹路与陆掸子的指腹相叠，陆问欢心底的欢欣被滋养，从小苗窜成参天大树。
那树上结出一个个幻梦，像气泡一样“啪”得裂开，洒下一片彩虹。
远处传来更漏声，更漏滴落的水珠在夜晚中不断膨胀。
这声音和陆掸子心底的低泣声重合，炸出一片血肉模糊的悲哀。
陆掸子尝到陆问欢唇间的味道，是甜滋滋的桂花糕味，混着登巧莲池有名的佳酿的醇香。
最难忍受内心与现实的撕扯时，陆问欢将陆掸子的手按向心口，那里跳动的是两人同频的心跳。
陆掸子的指尖掐入陆问欢的血肉，血珠顺着陆掸子的指尖流到手腕。
血珠溅到屏风上扭曲的人身上。
陆问欢笑得更加欢快了，她夺走陆掸子所有的理智和思考。“你最爱自己不是吗？你不可能拒绝我的。”
陆掸子眼中旋转的春景遍布流动的色彩，就像毒蘑菇艳丽危险的颜色。
美人们捧着法器，神情温顺谦和。
他们环抱着陆掸子，无所谓陆掸子的拒绝和厌恶，捧出自己的真心任由陆掸子观赏。
美人们瞧着她的蹙眉或舒展，随她予取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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