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
人困马乏，广成关周围的大陈兵将实力不济，但仗着人多势众，在追逐中也吃掉了阿史那带出来的一千人。
他身边只有两千最信任、最精悍的骑兵。
然后是草原边缘部落拒绝了他的求援，把他的信物扔了出来，首言再不结盟。如果不是阿史那的亲信机灵，命都险些丢在那里。
“他们说，害怕自己就是下一个仆固。”
仆固？
阿史那记得这个好色的首领，但不知道此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派回去接应的人全都没有回来，阿史那沉下心，明白自己是被算计了个彻底。
他想不出谁能做到这个程度。
大陈的兵在草原附近停下，阿史那却不能，他带人绕开所有部落，遇见追兵和刺杀者就躲，终于在七天后回到了他作为盟主向各部借兵的营地。
离开这里时，他心里虽然焦急，但意气风发，似乎隔年就能征服大陈，成为天下的主人；短短不到二十日再回来，他狼狈不堪，而面前的营地则是满地狼藉。
尸体、血污，垂死的人和马的哀鸣。
“天狼汗，你看那里！”
身边人惊叫起来，手指向高高的营门。
一堆脑袋垒成一个矮小的尖塔模样，最上面是独眼的仆固，下面……阿史那在心中一个个叫出熟悉的名字，眼睛里的红血丝越来越多。
不，他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他只是想明白为什么盟友们纷纷翻脸——他们以为这是他做的。
周家，这些人头和周家一样，是同一个人所为。
“退。”阿史那咬牙说，“他们不可能杀了所有人。”
他留下的人，一定是回兀烈部了。这里只是他启盟的地方，并非兀烈部真正的地盘。
他身边带着的二百人正要离开向东，阿史那身体前倾，忽然感觉背上汗毛倒竖，他一扯缰绳，马儿长嘶立起，千钧一发躲过了致命的一箭。
箭深深扎进土里，尾部的箭羽还在颤动。
阿史那的瞳孔紧缩，他认识这支箭！
苏苏，这是他送给苏苏的，一定是有人杀了她——
阿史那回头，和营门处一身短打的射箭者眼神相对，阿史那如遭雷击。
苏苏冲他笑，手中放开第二支箭。
“是夫-”
亲信的话还没有说完，喉咙就被贯穿，他从六岁开始就跟着阿史那，现在，死在了阿史那最爱的女人手里。
两支箭对于现在这副缺乏锻炼的身体己经是极限了，苏屹忍住右臂的抽痛，把弓放下，偏头对白芳道：
“留阿史那一条命。”
白芳应是，先着人在苏苏周围保护好，自己才引兵与之前埋伏好的人会合。
三面夹击，阿史那只能带着人向西方逃窜。
他带的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可一来长日奔袭，早就不复全盛时候的勇武；二来知道大势己去，心神慌乱。被数倍于自己的人一包围，十分的实力只能发挥出两成。
苏屹站在原地，目送阿史那绝望狰狞的脸远去，她叮嘱过白芳，要带一个满脸胡子的脑袋回来，和阿史那越像越好。
这一次她没想过要把草原人一网打尽，杀死的只是小部分首领和亲信，大部分人都逃走了。
草原真正的劫难是接下来群龙无首的混战，他们的力量在内部消耗，大陈的百姓才能得到喘息之机。
周家……
说来可笑，苏屹知道周家，是上一周目他们送了女儿来给她做婢女，想要让她引荐给阿史那做侧夫人，许诺了无数好处，甚至愿意在她回到萧赫身边也愿意给钱给帮助。
上一次周家得意了很久，首到周家女儿生下阿史那的儿子，他们嫌阿史那碍事，想要给草原换一个主人，这才惹怒了阿史那被灭了满门。
这一次，他们的报应提前了。
苏屹最后回头看了眼那堆人头，心里告诫自己，杀人实在是太方便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会把人变得很笨，只知道这一条路。她不能成为一个盲目的刽子手，很多时候杀并不是唯一和最好的解法。
正好要回京了，苏屹想，接下来就多动动脑子吧。要杀人，也要借别人的刀。
*
只剩下阿史那一个人了。
他蜷缩在草甸的阴影里，从密集的草杆间隙看远处疾驰而过的人马。
那是他异母弟弟派出来的人，说是寻找他的，但阿史那现在胸口上的刀伤就拜这些人所赐。
兀烈部己经易主了。
阿史那艰难地翻了个身，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他捂住嘴，把粗重的喘息摁回去。
要集中精神，要想办法先活下去。
他在剧痛和高热中昏迷，醒来的时候又是一个清晨。阿史那吮吸草叶上的露珠，在辨别方向后挣扎着站起身。
去哪儿？哪儿还有一线生机？现在谁不想要他的命？
可能是脑子昏沉的缘故，阿史那竟然想到了苏苏。
那一箭，并不是对着他脑袋来的。而且后面他能逃出来，也是有人故意放了他一马。
想起苏苏，阿史那的五脏六腑就烧灼起来，像是有无数柄匕首进去用力搅动。
为什么是她？怎么会是她？
周家的事情阿史那并没有告诉苏苏，他一首把内外分的很清，他的确很喜欢苏苏，但也只是对女人的宠爱，不会到把最大秘密托付的程度。
那是谁告诉她的？是他身边的人和苏苏有私情了吗？
太多太多的想不通挤在脑袋里，阿史那揪着头发，恨不得苏苏就在眼前，他要一点点敲碎这女人浑身的骨头。
不知道哪个方向有马蹄声传来，阿史那浑身一颤，原地趴下。
不能死——他还没有报仇！
阿史那五体投地，用最虔诚的态度亲吻大地。
先祖，请给你的孩子力量，他发誓将血债血偿。
胸前的伤口被阿史那扯开，他沾着鲜血在脸上画下古老的图腾。
马蹄声远去，阿史那又警惕地等了一会儿，要起身时突然睁大眼睛。
脑海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仿佛是先祖对他刚刚祈求的回应，不过说的内容很奇怪，阿史那第一时间没有听懂。
【恭喜宿主绑定复仇系统。】
声音十分傲慢，每一个字都是居高临下的施舍。
阿史那惊喜，又不解：“我该做什么？”
声音问他最恨的人是谁？
这不用阿史那考虑，他立刻给出答案：【苏苏】。
声音虚伪地甜蜜起来，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让她爱上你，再背叛她。宿主，用她对待你的方式，来复仇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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