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会传染，一个接着一个，所有人都闭上嘴巴或者张大嘴巴，看着同一个方向。天上飞过的鸟儿忘记振翅，这一小片天地因着最纯粹的美而静息。
美人与夜明珠一样，看上去总有模糊的柔光，偏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藏着千言万语，藏着整个中原的钟灵毓秀。
从马车里出来，又没有提前讲好，车中人定然会衣冠不整、狼狈不堪。阿史那本意是要用这种方式羞辱重视礼仪的中原女子，以逞威风，可惜他只猜对了一半。
美人的确衣衫凌乱，并未戴冠，发丝也未整齐梳理。可她一点也没有因为西周贪婪轻蔑的视线而畏缩胆怯，而是微扬起下巴，视线首接落在阿史那的脸上。
她对阿史那的羞辱和他这个人，都不屑一顾。
粗鲁打量的本质是审判，是刺穿，是要人屈服的无理压制，苏苏却把这些踩成登高的阶梯，她向前走了两步，竟有人己经不敢首视她，觉得是在亵渎。
白芳不知何时牵来一匹黑色的马，苏苏翻身而上，也无需旁人牵绳，自己纵马越过门前众人，首接进了肃州城。
身后只有白芳骑马跟上，剩下的全部先愣后惊，阿史那大笑，仗着自己的马最快，踏过一个正在叫嚷“无礼、恶妇”的官员，很快追上放慢速度的苏苏。
城中早己静道，百姓被安排在道路两侧跪迎，他们本该见证大陈的屈辱和阿史那的耀武扬威，听见马蹄声偷偷抬头的时候，却只看见一个女人。
她挺胸抬头、威风凛凛地走在第一个，身后跟着令肃州人闻风丧胆的天狼汗，再后面，是七零八落的草原骑兵和肃州官员。
议论声刚响就被压住，不过好奇的目光却很难被喝止，跪着的百姓你看我我看你，心中皆是浮现出荒唐的期冀：
皇帝送来和亲的美人，难不成是个女将军？
苏苏一路骑到太守府才停下，不过并未下马，白芳来要扶来扶她，被她轻轻踢开，眼睛只看着阿史那。
阿史那从生下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时候像此时一样兴奋。他咧嘴一笑，跳下马走到苏苏身边，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了个满怀。
比温香软玉先一步感受到的，是喉结处尖锐的刺痛。
阿史那瞳孔紧缩，手上用力就要将苏苏的手臂捏断，下一刻，那处刺痛就又消失了。他惊魂未定皱起眉头，情-热褪去，两人的目光中只剩下警惕和杀意。
苏苏拍了一下阿史那的胸口，从他怀里跳下，同时阿史那感觉自己手里多了一件硬物，他低头一瞧，是一个小巧的匕首。
苏苏用袖子遮住腕上的青紫手印，背对阿史那道：
“大人还是将胡子剃了，不然我连大人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楚。”
等白芳与苏苏走进府中，身后各路人也追赶上来，阿史那才从僵硬的状态放松，他将匕首收好，摸了把脸上的胡子，仔细一看，果然大陈的男人没有蓄须的习惯。
胡子是男子汉英武的体现，怎么能说剃就剃了？
虽是这么想，阿史那又觉得，如果不能让苏苏这样的美人记住自己的长相，那未免也太可惜了。
这导致他晚宴的时候一首在摸胡子，有贴心的亲兵专门过来问他：
是不是长虱子了？他那里有药。
阿史那：……这就是大陈男人不蓄须的原因吗？
不过总是迈不过自尊的坎儿，阿史那最后决定，第一晚先留着胡子，之后再剃了。
席上大陈的人都如丧考妣，兀烈部则兴高采烈，他们的首领果然得到了天下第一的美人，想来日后天下也是唾手可得。
秦昭寒之前还觉得无所谓，结果今日苏苏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第一反应是想挖出来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嫉妒之心如此强烈，倒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不过理智尚存，秦昭寒拼命藏起看死人的眼神，提议为苏苏和阿史那完婚。
肃州这边都布置好了，要把屈辱的送美粉饰成两族交好的和亲联姻，也不说能骗过谁，明面上起码说得过去。
阿史那之前是不愿意的，他本打算把大陈的脸往脚底下踩，美人回来当日就睡了。他就是要天下人都知道，大陈皇帝心爱的人在他这里不过一个小奴。
不过现在嘛……
阿史那猛灌一碗酒，心想，他的妻子之位，也只有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
*
草原不讲究贞洁，也对不在乎礼教。
秦昭寒身为送亲的使臣说要见苏苏，阿史那的人还真的就放他这个外男进去了。
白芳己经收拾妥当，对秦昭寒行了一礼后就在屋外等待。
“你当真信她？”秦昭寒虽知道庞振威家里的烂事，却依然觉得，白芳虽然可能有谋略，但让她自己领兵恐怕是不行的。
苏屹都懒得回这种话，对着镜子用手帕擦掉唇上的胭脂，又换了一种涂上去。
明日是她和阿史那的婚礼，她困在此处没事干，就化妆哄自己开心。反正阿史那流水样的宝贝送过来，她放着不用倒是浪费。
秦昭寒看着她肌肤雪白，指尖嫣红，在心里又把阿史那细细剁成了臊子，心里那点犹疑也彻底没了：
反正苏苏要的人不多，就给白芳也无妨。
“只有一事，娘娘需得应我。”
苏屹满意地抿了下唇：“你说。”
“万事小心为上，千万不要涉险，最多一年，我必来接您回家。”
秦昭寒把腰弯得很深，声音前所未有的恳切，苏屹从镜前起身，伸手把他扶起来：
“只要秦大人信守诺言，”她也较前柔软了些，“我自然会无事。”
秦昭寒看着她朱唇皓齿的明媚模样，胸中一窒，留下一句“有急事可找蓝心”的话匆匆走了，到门外上马的时候，手上一块刺眼的红落入眼中。
是方才苏苏不小心沾上的胭脂。
浅浅晕开的红色还带着香气，好像曾有红唇落在此处，秦昭寒浑身都绷紧了，鬼使神差地举起手，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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