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吃生的！"
肖墨的声音罕见地严厉。
肖虎愣住了，沾血的指尖悬在半空："往年猎到野物，不都是..."
"会得病。"肖墨夺过那块滴血的肉，刀光一闪将它串在树枝上，"生肉里有看不见的虫卵，吃进去会在肚子里长大，最后把人活活啃空。"
谭氏倒吸一口凉气，肖牧云吓得扔掉了石片。
"阿弟怎么知道这些？"肖虎狐疑地盯着弟弟。
月光在肖墨眼中投下深沉的阴影。他想起现代寄生虫学的图谱，那些在肠道里扭动的绦虫，像极了肖家村祠堂梁上垂落的族规布条。
"去年...王猎户怎么死的？"肖墨压低声音，"记得他临死前喊肚子疼，吐出来的东西里是不是有白虫子？"
肖虎脸色骤变。那个雨夜，王猎户在祠堂地上打滚哀嚎的画面浮现在眼前，族老们却说他是冲撞了山神。
柴堆旁，谭氏正用两块燧石互相敲击。火星溅到干燥的苔藓上，一缕青烟缓缓升起。肖墨突然按住母亲的手："娘，斜着架柴火，留出风道。"
他摆出一个锥形柴堆，中间留出空隙。新鲜空气涌入后，火苗"呼"地窜高，照亮了全家人惊讶的脸。
"这..."肖虎虚弱地问，"你何时学的？"
"观察山雀筑巢。"肖墨随口编道，实际想起的是现代户外生存指南。他削尖一根硬木枝，串起切好的肉块，特意选了几块带着均匀脂肪的里脊。
肖牧云己经像只小鹿般跳起来："我去找！"她的小手在腰间的布囊里摸索，掏出几颗晒干的野山楂，"这个酸酸的，能当醋用。"
肖墨眼睛一亮。他接过山楂捏碎，汁水滴在肉串上，顿时腾起一阵带着果香的雾气。"阿云真聪明。"他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再找找有没有带咸味的野草。"
小姑娘立刻钻进暮色中，裙角掠过灌木发出沙沙声响。片刻后，她捧着一把灰绿色的叶片回来，衣襟上还兜着几颗深紫色的浆果。
"这个！"她气喘吁吁地摊开手掌，"上次放羊时，老山羊最爱啃这种草，舔它的石头都是咸的！"
肖墨捻起一片叶子在指尖揉碎，小心地舔了舔——微咸中带着苦涩，是典型的盐生植物！他惊喜地看向妹妹："这是盐肤木的叶子，阿云立大功了。"
月光下，肖墨将叶片放在平整的石板上，用鹅卵石细细研磨。淡绿色的汁液渗出，他小心地收集到半边掏空的果壳里。肖虎看得入神，连腰间的伤痛都忘了："这...真能当盐使？"
"比盐更金贵。"肖墨将浓缩的汁液涂抹在肉串上，又挤碎几颗紫浆果，"这叫五味子，能去腥提鲜。"肉串重新架到火上时，混合着果香与草木清香的雾气弥漫开来。
"阿云，找找这种叶子。"他在地上画出记忆中的锯齿状叶形，"背面有细绒毛的。"小姑娘立刻钻进灌木丛，不一会儿捧回几片车前草。
肖墨将叶片放在石板上捣碎，青绿色的汁液渗出来。他轻轻掰开肖虎腰间的伤口，草药敷上去的瞬间，兄长浑身肌肉绷紧，却咬紧牙关没发出声音。
"会疼，但能防溃脓。"肖墨低声解释，想起微生物学课本上的知识。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世界，这些原始疗法就是救命稻草。
夜风呜咽，血腥味渐渐被松脂燃烧的清香取代。肖墨蹲在篝火旁，用一块边缘锋利的燧石仔细分割野猪肉。
当第一串带着复合香气的烤肉递到肖虎手中时，这个铁汉子的手竟有些发抖。他咬下一口，咸鲜中带着果酸的味道在口腔炸开，烫得他首吸气，却舍不得吐出来。
"慢点。"肖墨又递过一捧用宽树叶卷成的水杯，"盐肤木利尿，要多喝水。"这是他在植物学课上学到的知识。
肖牧云凑过来，小脸上还沾着草屑："阿兄，我还能找到更多！"她指着远处月光下的山坡，"那边有片湿地，长着好多..."
"天亮再去。"肖墨用沾着油星的手指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泥印，"夜里露水重，会着凉。"这是现代预防医学的观念，此刻化作最朴素的关怀。
当肉串在火焰上方半尺处开始滋滋作响时，肖牧云突然惊叫："阿兄！肉在流血！"她指着滴落的粉红色汁液。
"不是血。"肖墨转动肉串，"是肌红蛋白，说明火候刚好。"见家人一脸茫然，他改口道："山神说，这样的肉最养人。"
夜风卷着香气飘向远方，肖虎挣扎着凑近火堆。他又接过一串烤好的肉，这时的烤肉更加入味，金黄的油脂顺着木签滴落。咬下的瞬间，外酥里嫩的口感让他再次瞪大了眼睛——这完全颠覆了他对烤肉的认知。
"慢点吃。"肖墨又递过一串，"细嚼慢咽才好消化。"他想起现代营养学的知识，在这个饥荒年代，每一口食物都要发挥最大价值。
月光下，肖墨悄悄观察着家人的吃相。谭氏小口咀嚼的样子，肖虎狼吞虎咽却开始学着放慢节奏，肖牧云把最肥美的部分留给兄长...这些细微的改变，都是他播下的现代文明种子。
远处传来狼嚎，火堆"噼啪"爆出几个火星。肖墨往火里添了几块松脂木，这种富含树脂的木材能燃烧整夜。他摸了摸怀里的曼陀罗种子，又看看正在舔手指上油花的妹妹。
知识就是力量，而他要让这力量在乱世中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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