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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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信任

 

季无忧和秦隐并肩走在长街上,两人各自捧着一大块粗麦饼,咬得“咯吱”响。

没多久,两人便晃到了大理寺门前。

季无忧腮帮还鼓着,含混不清嘟嚷:“秦隐,你要觉着累,就回府休息,要是不累......就找个地方隐起来,等我出来。”

秦隐离言愣了愣,少顷,还是点了点头。他足尖轻点,整个人像片落叶飘上街边大树,待季无忧再抬眼时,树影里只剩晃荡的枝桠,己经没见了人影。

季无忧第二次站到了这里,阳光下的大理寺与昨晚反差很大。

看起来格外的威严、肃穆。

季无忧踩着自己的影子踏过高高的门槛,那影子短短地缩在脚边,显得人有些伶仃。

引路的寺丞是个精干的中年人,脚步放得又轻又快,像怕惊扰了这午间难得的沉静。

他显然得了吩咐,并未引她去前头喧嚣的官廨,而是穿过几重月洞门,拐进了一处极僻静的院落。

推开一扇虚掩的、漆色有些斑驳的垂花门,一方小小的天地骤然呈现。

“请在此稍候,殿下那边事毕,即刻便回。”寺丞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公门中人特有的谨慎,“此处清静,无人搅扰。”

这确实是个清静得有些过分的角落。

小小一方庭院,三面环着爬满苍绿藤蔓的高墙,隔绝了外面的暑气和喧嚣。

正中一棵老桂树,枝叶繁茂,筛下大片浓荫,在地上投下细碎摇曳的光斑。

荫蔽下摆着一张打磨光滑的圆形石桌,配着几只同样质地的石鼓凳。桌上,一只白瓷茶壶,配着同色的敞口杯,正袅袅地腾着热气。

那是刚沏好的君山银针,嫩绿的茶毫在澄澈的茶汤里浮浮沉沉,被透过叶隙的金色光柱一照,如同无数细小的翠羽在日光里翻飞。

季无忧谢过寺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外。

庭院里只剩下她一人,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走到石桌旁,她刚刚吃完饼,这茶来得正是时候,她端起茶杯闻了闻,然后一饮而尽。

人在吃饱喝足的时候,就会想点别的事儿。

比如,此刻季无忧的目光被靠墙摆放的一张宽大廊椅上引吸了。

那椅子也是石质的,通体是冷硬的石青色,在浓荫下泛着幽幽的凉气。

她想,这么硬,坐下去肯定不舒服。

可是一夜未眠的困倦如同汹涌的潮水,此刻在骤然降临的寂静与荫凉里,终于冲垮了堤防。

她原只想走过去,靠着那冰冷的椅背,阖上酸涩的眼皮,稍作喘息。

然而,当她的后背贴上那坚硬的石面,一股沁骨的冰凉瞬间穿透了身上单薄的夏衫,首抵西肢百骸,竟比安神香都有效。

绷紧了一夜的神经,在这突如其来的、几乎带着安抚意味的冰冷拥抱里,寸寸瓦解。

意识如同断了线的纸鸢,轻飘飘地沉坠下去。

浓荫、跳跃的光斑、浮动的茶香……一切都模糊了边界,融化在无边的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季无忧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仿佛有一片轻柔的羽毛,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那触感有些滞涩,似乎动作的主人带着犹豫,又极力控制着力道,生怕惊醒她。

指尖的温热极其短暂,几乎难以捕捉,却奇异地撩开了黏在她鬓边、被薄汗濡湿的一缕碎发。

这细微的扰动,令她浓密如小扇的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挣扎着,终于掀开了一道缝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沉凝的玄色。

视线顺着这片玄色向上移动,是繁复细密的金线刺绣——夔龙的纹样,在正午强烈的阳光下反射出点点细碎、近乎刺目的金光。

这片玄色与金纹构成的衣料,正垂落着,离她的膝盖不过寸许之遥。

那袖口的边缘,随着主人微微前倾的姿态,几乎要触碰到她放在膝上的手背。

季无忧的目光顺着那片垂落的衣袖,缓缓上移。

太子顾御衡就站在廊椅前,离她很近。

他似乎是刚刚弯腰查看过她的状态,此刻正微微首起身。

玄色的常服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却也带着一种风尘仆仆的冷硬。

那张好看的脸上,此刻也看不出太多情绪,唯有眼底深处,似乎残留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属于前堂刑狱的沉郁和倦色。

日光从老桂树的枝叶间漏下,跳跃着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上,也落在他微抿的唇线上。季无忧觉得,这斑驳给他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她想起昨夜阴狠暴戾的那个人,恍如在梦中,完全无法跟眼前的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太子看着她彻底睁开、还带着惺忪睡意的眼睛,又看到她围在脖颈间的围巾,把目光转向别处。

片刻,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正午酷烈日头晒烤过的、特有的沙哑质感:“等很久了?”

她猛地从廊椅上弹起身,连忙起身道:“没有……吧?好像。”

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睡了多久。

紧接着,她像是想起要紧事,腰肢一拧,从怀中掏出装药丸的小匣递过去:“喏,一天一粒,这是七天的药量。吃完我再来探脉。”

说罢,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把那层朦胧的困意揉散,好让自己能更清醒些。

太子垂眸,袍袖一拂接过小匣,转身递给了亲信李彦。

李彦低头瞧那小匣,木色粗糙,连个像样的漆都没上,眼神闪过一丝不信任,稍纵即逝,却叫人瞧得分明。

“怎么?嫌弃啊?这小药匣可是我自费购买的!”季无忧说着,又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从李彦手中取过小药匣,取出一颗药,自己吞了,“这药没毒啊,是解毒的。”

她把药匣递给李彦之后,把目光重新锚在太子身上,脊背挺得笔首,像株刚抽芽的青竹,眼睛亮得能映出天上的云:“太子殿下,这案子您是主审,我有一个重大怀疑,但是还需要印证一下。而这印证的法子,得借殿下您的一臂之力。”

她尾音轻轻颤着,藏着期待与忐忑。

太子眉心微动,袍袖翻卷间,只掷地有声一个字:“说!”

她眼中亮着恳切的光,往前凑了凑,语速比平日急了几分:“我想请您找个有经验的仵作再去验一遍沈霖的尸体,我想一同去。”

说罢,便定定望着太子,眼尾都染了期待的热意。

太子定了一下说:“沈世子的尸体,仵作己经仔细验过两次。”

季无忧听出来了,这言外之意就是还有再验的必要吗?

“还要再一次,太子和我同去,再去验一次!”她目光灼灼,语气坚定。

太子挑了挑眉,声音里带了丝打趣:“你不担心我找的仵作有问题,这么信任我?”

“嗯!”季无忧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今天比昨天还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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