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界的晨雾还未散尽，万药谷九璃峰的丹房里己响起玉简碎裂的脆响。
苏九璃攥着半片染了紫斑的命火结晶，指节因用力泛白，发间的青玉簪子在案头烛光下晃出细碎光斑。
她面前的七盏星灯本应按照命理流转明灭，此刻却有三盏诡异地逆时针旋转，灯芯里跃动的不是寻常的丹火，而是泛着青灰的浑浊光团。
"九璃师姐！"外门弟子小桃端着新炼的醒神丹跨进门，正撞见她摔碎第三块命火玉牌。
玉牌碎片在地上滚出半弧，每一片都映着扭曲的人脸——那是今早送来的十二份异常命火样本，有筑基修士突然忘记自己师父的名字，有结丹长老把亲传弟子当成了百年前的死敌，最离谱的是苍梧仙门的杂役，竟在洗衣时哭着喊"我要回21楼改需求"。
苏九璃抄起案头的鎏金算盘，珠串在掌心敲出急雨般的声响。
她早该想到的，前日重写命火规则时，那些星尘里混了不该有的东西。"把近三月所有接触过命火星尘的修士名录调出来。"她扯下腰间的药囊砸在桌上，里面的千年朱果骨碌碌滚出来，"按灵根属性、修为阶段、接触时长做三维比对——现在！"
小桃被她少见的严厉吓了一跳，抱头鼠窜着去搬典籍。
苏九璃则取出随身携带的血玉笔，笔尖蘸了自己的指尖血，在虚空画出命火基因图谱。
血色纹路刚成型就开始扭曲，原本该是清透的金色光网，此刻却在某些节点上长出暗紫色的枝桠，像极了原世界程序里的"错误代码"。
"这不是自然演化......"她的声音突然哽住，血玉笔"当啷"掉在地上。
那些暗紫枝桠的走向，竟和前日玄风融合原世界记忆时溢出的能量波动完全吻合，"是意识污染。"
同一时刻，青冥宗的演武场上，玄风正握着月清歌新铸的问心剑试招。
剑穗上的星尘突然剧烈震颤，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刚要运功稳住，识海里突然闪过刺目的白光——是母核碎裂的瞬间，原世界雷劫撕开两界壁垒时，除了他自己，还有无数道若有若无的意识碎片被卷了进来。
"原来如此。"他垂眸看向掌心的命火，原本纯净的金焰边缘浮起几缕灰雾，像被墨水晕染的绢帛。
那些碎片没本事真正穿越，却借着命火重写的契机，寄生在接触过星尘的修士意识里，企图慢慢侵蚀九霄界的主导权。
"宗主！"大弟子慌慌张张跑来，袖中还夹着被撕成两半的传讯符，"万药谷苏仙子急召，说是命火污染有蹊跷；天剑宗月首徒的飞鸽传书，说北辰荒漠出现异状......"
玄风屈指弹飞剑穗上的星尘，灰雾在星尘灼烧下发出嗤啦声响。
他转身走向演武场后的密道，衣摆带起的风卷得满地剑穗银纹翻飞："先去万药谷。"
万药谷的药庐比平日安静太多。
苏九璃站在命火研究院的玉碑前，碑上原本代表"异常"的红点此刻连成了一片赤云，从北到南覆盖了小半个九霄界。
她听见脚步声，转身时眼底还带着血丝："你看这些坐标。"她指尖点过玉碑，"都是前日命火星尘覆盖最密集的区域，修士接触得越多，污染越重——像不像......"
"像病毒在找宿主。"玄风接口。
他伸手按在玉碑上，存在豁免之力顺着纹路蔓延，那些赤云竟在他掌心泛起涟漪，"原世界的穿越者不止我一个。
他们死在雷劫里，意识却附着在星尘上，想借九霄界的命火重生。"
玉碑突然剧烈震动，最顶端的红点"啪"地爆开，映得两人脸上一片血光。
苏九璃的药囊突然发出蜂鸣，她取出一看，是月清歌的传讯符，符纸中央焦黑一片，只勉强看清几个字："北辰荒漠，虚拟秘境，速援。"
北辰荒漠的风沙卷着铁锈味。
月清歌的问心剑斜插在沙里，剑穗上的星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她站在一片青瓦白墙前，面前的"天剑宗"匾额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可门内飘出的不是熟悉的剑鸣，而是她最不愿听见的声音——
"月师妹。"那道声音清贵得像雪山之巅的月光，是凌仙羽的声音。
月清歌转身，就看见"凌仙羽"负手而立，衣袂间流转着太初灵体特有的金光，"你该知道，命火重写是逆天而行。
跟我回苍梧仙门，我保你平安。"
她的指尖在袖中掐出月牙印。
这不是真的，前日重写命火后，凌仙羽明明闭关去了。
可"凌仙羽"越走越近，眉眼间的关切竟和记忆里重叠，连他腰间那枚她送的同心玉佩都分毫不差。
月清歌突然想起玄风说过的话："最可怕的幻象，是你自己都信了的真相。"
"问心剑，认主否？"她突然大喝。
剑穗上的星尘猛地炸开，银纹如活物般缠上"凌仙羽"的手腕。
幻象瞬间扭曲，"凌仙羽"的脸裂开蛛网似的缝隙，露出里面翻涌的灰雾。
月清歌挥剑斩下，剑锋却像砍在水面上，激起层层波纹。
"原来你也会害怕。"灰雾里传出刺耳的尖笑，"怕玄风抢了你的道，怕自己的首觉错了......"
月清歌的剑穗突然发烫。
她低头，看见剑穗银纹里渗出一丝金焰——是玄风留在她命火里的印记。
她闭上眼睛，将整颗心沉入剑鸣里。
当她再睁眼时，眼底映着的只有纯粹的剑意："我怕的从来不是选错人，是没试过就认怂。"
问心剑发出龙吟。
银纹金焰交织成网，将整个幻象撕成碎片。
月清歌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沙岩，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她摸出传讯符，刚要捏碎，就看见远处天际腾起一道金色光柱——是玄风启动了命火过滤阵。
青冥宗的命火源泉里，玄风站在沸腾的命火流中，衣袍被烤得滋滋作响。
他的掌心浮着一面青铜古镜，镜面里倒映着九霄界的命火网络，那些暗紫枝桠此刻无所遁形，像一条条丑陋的蜈蚣。
他屈指一弹，镜中飞出无数细小的金针，精准地扎在每根枝桠的根部。
"这片天地，不容篡改。"他的声音混着命火的轰鸣，传遍每一座过滤阵。
各大宗门的山门前，原本用来聚灵的阵盘突然泛起金光，阵眼里涌出的不再是灵气，而是细密的金网，将每一缕命火都筛了又筛。
净化持续了七日七夜。
当最后一缕暗紫枝桠被封印进玄风的识海时，九霄界的命火重新变得清透。
苏九璃站在九璃峰顶，看着丹炉里的丹药重新按照心意生长纹路；月清歌回到问剑峰，小剑修们举着木剑冲她笑，剑穗上的微光比从前更亮。
玄风独自来到碑林。
这里刻着所有为命火重写出过力的修士名字，此刻最末处多了一行新字："命火归心，诸界共燃。"他伸手摸过那些刻痕，指尖还能感觉到石头里残留的温度。
远处的星幕突然有一颗星辰亮起，那颜色他从未见过，像极了原世界深夜里的电脑屏幕光。
"看来......"他望着那颗星辰，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命火研究院的玉碑上，代表"异常"的红点终于全部熄灭。
但没人注意到，在最边缘的角落，有个极小的黑点正缓缓蠕动，像颗即将孵化的虫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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