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风跟着楚瑶回到临时搭建的竹屋时，后颈的冷汗己经浸透了衣领。
他倚着门框缓了缓，瞥见楚瑶正踮脚将药炉往火上挪，青瓷炉盖被水汽顶得轻响，混着药材的苦香钻进鼻腔。
"玄师兄，先喝口参汤。"楚瑶转身时，发间的木簪晃了晃，"方才在溪边...我不是故意要问的。"她指尖绞着袖口，声音越来越轻，"只是看你浑身是血...实在放心不下。"
玄风接过汤碗，滚烫的温度熨着掌心。
他垂眸时，瞥见楚瑶腕间一道浅淡的疤痕——是前日替他挡妖兽时留下的。
原主玄昭从前最厌这些哭哭啼啼的小师妹，此刻却突然想起系统说过，楚瑶本应在三个月后为救凌仙羽坠崖。
"你方才说在林子里捡到荷包。"他转开话题，指腹着那半块玉珏，"除了这个，可还有别的发现？"
楚瑶的手指突然顿在药勺上。
她望着跳动的火苗，轻声道："上个月在苍梧山脚做任务，我听见万药谷的外门弟子闲聊...说《太初丹经》残卷被藏在药庐最深处的丹鼎堂。"她抬眼时，眼底泛着水光，"玄师兄，我知道你在找能改命的东西...那丹经里有逆脉丹的丹方，对不对？"
玄风喉结动了动。
三个月前他在藏书阁翻到《九劫劫数录》，上面写着原主会在苍梧秘境死劫中被主角反杀，而逆脉丹是唯一能扭转灵脉、延缓死劫的关键。
这些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可楚瑶...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逆脉丹？"他声音发紧。
楚瑶低头拨弄着药勺："那替我挡下蚀骨蜂，我偷翻了你的储物袋。"她耳尖通红，"里面有半本残旧的《丹道要诀》，最后一页夹着逆脉丹的材料清单...我、我不是故意的！"
竹屋外的虫鸣突然清晰起来。
玄风望着少女慌乱的模样，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些被他冷脸推开的女修——她们捧着灵果站在青冥宗山门外，被他用剑气扫落裙角，却仍红着眼眶说"玄师兄，这是我亲手摘的"。
"丹鼎堂的禁制..."他压下喉间翻涌的情绪，"你还知道什么？"
楚瑶立刻收了慌乱，指尖在桌面画出阵法纹路："需要精通丹道的人才能破。
万药谷的人说，那是用丹火炼出来的封灵阵，普通修士强行破解会被丹火灼伤经脉。"她从袖中摸出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画的药庐地形图，丹鼎堂在最北边的偏殿，后半夜换班时守卫最少。"
玄风接过图纸时，指腹触到纸上的折痕——显然被少女反复过。
他将玉珏收进衣襟，声音放软："你先睡，明日我去青冥宗找林若雪。"
"林师姐？"楚瑶眨眨眼，"她前日还托我给你带了茯苓糕，说你总不吃早饭。"
玄风的耳尖微烫。
林若雪是青冥宗内门有名的"智多星"，原主从前嫌她太过精明，如今倒成了他最可靠的助力。
后半夜的药庐笼罩在薄雾里。
玄风贴着朱红院墙，听着林若雪今早塞给他的纸条在袖中沙沙作响——"子时三刻，西角门守卫换班，巡夜队会绕远路查探后山灵草"。
他摸出林若雪特制的隐息符拍在额间，身影便融在了夜色里。
丹鼎堂的门楣挂着盏青铜灯，火光将"丹鼎"二字照得发亮。
玄风盯着门前的石阵，五枚灵石嵌在五行方位，表面浮着淡金色的丹纹——正是楚瑶说的五行封灵阵。
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检测到初级丹道阵，需按"木生火、火生土"顺序激活灵石。
宿主当前丹道知识可破解。】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东边的青木灵石。
当灵力注入的刹那，灵石泛起绿光，紧接着南边的赤火灵石自动亮起，火星溅在地上，烧出个焦黑的小坑。
玄风屏息，又按向中央的黄土灵石——三枚灵石连成光链时，石门"咔"地一声裂开条缝。
密室里弥漫着陈年老药的气味。
玄风摸出火折子，昏黄的光映出满墙的丹炉图谱，最里面的檀木柜上落着薄灰，锁孔里插着半枚钥匙——和他怀中的玉珏严丝合缝。
"啪嗒。"
锁扣崩开的瞬间，玄风的心跳几乎要冲出喉咙。
他翻开最上层的锦缎，一本泛黄的古籍静静躺着，封皮上"太初丹经"西个字力透纸背。
翻到中间页时，一张薄纸飘落——"契灵之血，上古契灵族遗脉，可引动因果共鸣，与天命相冲者得之，或可破天道网。"
"找得可还顺利？"
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玄风猛地转身，火折子"叮"地掉在地上。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苏九璃立在阴影里，月白裙裾沾着星点药渍，发间的青玉簪子泛着幽光。
他喉结动了动，将丹经往身后藏了藏："苏仙子怎么会..."
"药庐的丹火阵，除了万药谷的人，谁能破得这样干净？"苏九璃往前走了两步，玄风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我在丹鼎堂守了三年，就等有人来取这卷丹经。"
玄风的手指悄悄按在袖中的隐息符上。
系统突然发出警告：【检测到苏九璃气运值异常，因果线与宿主高度重叠！】
"我就是好奇。"他故作轻松地翻开丹经，"天剑宗的月清歌总说我剑穗破了不好看，我想找个修复的丹方。"
苏九璃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剑穗——那是月清歌前日硬塞给他的，穗子末端确实开了线。
她忽然轻笑一声，指尖划过檀木柜的刻纹："契灵之血的注解，你也看了？"
玄风的呼吸一滞。
"我母族是最后一支契灵族。"苏九璃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因果共鸣会让我感知到与我有羁绊之人的运数。
玄昭..."她突然抬眼，目光如剑，"你根本不是玄昭，对不对？"
密室里的温度骤降。
玄风的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却听见自己说："那又如何？"
"我能感觉到。"苏九璃走近两步，两人之间只剩半尺距离，"你身上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像...像劫雷劈开云层时的清气。"她伸出手，指尖悬在玄风心口上方，"你的运数线乱得像团麻，连天道都看不透。"
玄风盯着她眼底的认真，忽然想起楚瑶递给他的玉珏，想起遗迹里那些涌向他的金色光流。
他深吸一口气："苏仙子说要告诉我契灵之血的真相，现在可以说了吗？"
苏九璃后退两步，倚着檀木柜坐下："契灵族能引动因果，却也会被因果反噬。
我娘就是因为帮人改了运数，被天道剥了灵脉。"她撩起衣袖，雪白的小臂上有条暗红的纹路，像条扭曲的蛇，"这是因果烙痕。
我能感觉到...有个人的运数正在和你纠缠，他的命越盛，你的劫就越重。"
玄风想起凌仙羽清贵的眉眼，想起那日灵气暴动时涌入体内的金色光流。
他握紧了手中的丹经："那个人，是凌仙羽？"
苏九璃没有回答。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轻声道："丹经里的逆脉丹，需要契灵之血做药引。"她站起身，裙角扫过玄风的鞋尖，"明日卯时，药庐后山西侧的忘忧草圃，我等你。"
她走到门口又停住，侧头道："玄昭...或者该叫你玄风？"她眼尾微挑，"月清歌的剑穗，用赤焰草加三滴灵蝶泪就能修复。
下次别找借口翻我的丹经了。"
门"吱呀"一声合上。
玄风望着手中的丹经，封皮上不知何时多了朵用丹砂点的小花——和楚瑶绣在荷包上的玉兰花一模一样。
他将丹经收进储物袋，摸出那半块玉珏。
月光下，"命"字的刻痕里泛着淡金色，像有活物在流动。
竹屋的方向传来鸡鸣。
玄风望着东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笑了——原来所谓改命，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他转身走向晨雾，袖中丹经的边角硌着手臂，像在提醒他：有些因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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