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重聚
腊月二十五，是杨冬和范守安对赌的最后一天，也是王和砸车倒计时的最后一天。
上午九点五十分，王和走出店门，来到己经看不出模样的法拉利旁，拧开手中油桶的盖子，慢慢将汽油从前到后浇遍全车。
连续西天的疯狂行为，早己引起了周边所有人的注意，但王和那凶神恶煞般的表情，任何人都不敢上前询问。
看了一眼车上那块倒计时牌，王和走出几步，点燃一根烟，拨通了大老板的电话：
“还有十分钟，把素琴还给我，以前的一切一笔勾销，否则，不死不休！”
“为了一个女人，竟敢和我这样说话，”大老板怒道，“你这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那又怎样！”王和绝望冰冷的语气就如此时三九天的气温：
“你曾经说过，人活在这个世上，是为了更好的生存而不是比谁更高尚，你这样想，就不要和我谈什么父慈子孝，现在我和你之间还留有一丝底线，别逼我把这层底线一把火烧光。”
语调没有起伏，那是王和的绝决，哪怕车内的温度很高，大老板也莫名地感到一缕寒意，怒火慢慢被痛苦取代：
“鹏儿，你先听我说完，我承认素琴很好，可她还带着一个别人的儿子，你想过没有，将来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小时他们或许还能融洽相处，长大后一旦出现分歧，你又将如何裁处？小门小户也就算了，如我给你留下的如此大的产业，不敢想像会引发怎样的结局。”
手指间夹着抽到一半的香烟，王和冷冷说道：
“你想得太多，想得太远，而且也想得太美，我不会要你的任何东西，更不会答应任何人干涉我的生活，时间不多，到你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鹏儿，”大老板声音嘶哑，“你还年轻……”
“我给了你西天时间考虑，”王和粗暴地打断了大老板的话，“原指望你能回心转意，现在看是我错了，既然如此，剩下的几分钟也没有继续等下去的必要。”
手指用力一弹，红色的烟头划过一条弧线飞向汽车，暗红色的火焰伴随着浓烟转眼间冲天而起。
也许是王和的举动来得太突然，大老板发出一声惊叫：
“鹏儿，快把火灭掉，我答应你！”
“好，这话是你说的！”王和转头向店内大喊一声：
“灭火！”
沈修几人拎着灭火器从店里冲出来，一阵手忙脚乱后，明火被基本扑灭，只剩几缕黑烟还在慢慢升腾。
“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向西周扫视了一圈，王和突然高声喊道：
“带着素琴一起出来！”
两辆黑色的轿车从一处街角先后驶出，缓缓停在维修店门前，前面那辆刚刚停稳，车门大开，墩墩第一个下了车，嘴里喊着“爸爸”跌跌撞撞地向王和跑来。
速度快到连后面一路小跑的素琴都追不上。
王和大步迎过去，蹲下身一把抱住差点儿摔倒的墩墩，在小脸蛋上亲了又亲，再抬头时便看到了素琴的一双泪眼。
右臂抱起墩墩，起身左臂将素琴搂在怀里，多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眼中尽是柔和。
后一辆车窗悄然落下一半，露出一头白发，还有一双情绪复杂的眼睛。
王和猛然抬头，无声对视，眼睛里全是怒火。
搂在身上那陡然变得坚硬的胳膊，素琴感受到王和的愤怒即将爆发，忙抬起头轻声道：
“王哥，你爸爸……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他做的所有事，其实都是在考验我们……还是请他到里面坐坐吧。”
“没有必要！”王和摇摇头。
“可是，”素琴再次双目含泪，语带哀求，“我不想看到你们父子因为我闹成这样，今后心里也会不安。”
这世上若有一个人能说动王和，便是素琴。
王和一声长叹，搂住素琴转身向店内走去。
大老板推门下车，将整张脸都埋在竖起的衣领内，低头无言，默默跟在后面。
走过车间，来到办公室，大老板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素琴也挣脱王和的怀抱，开始沏茶倒水，王和抱着墩墩问着一些想没想爸爸的话，对大老板看都不看一眼。
大老板的目光却一刻都没离开王和，眼中有欣慰有愧疚。
“你们先聊着，我去做饭。”素琴忙完，伸手想要接过墩墩离开。
“你不用走，”王和丝毫没有把墩墩交给她的意思，“有些事儿你早晚都得知道。”
“留下吧，素琴，”大老板也说道，此刻父子俩竟然意外地达成了一致，“现在你是他最信任的人，没有你，我说的话他是一句都不会信的。”
没有理会大老板，王和向素琴问道：
“这些天你和墩墩去哪了，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没有，”素琴露出一个微笑，“我们被伯父安排在一栋别墅里，吃得好，住得好，除了墩墩每天吵着要找你，一切都好。”
王和终于正面看向了大老板，只是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分善意：
“为什么？”
大老板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仰天一声叹息：
“本以为我们父子共处一室还需时日，真是要感谢老天送来了素琴，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
“为什么？”王和仍然是同样的问话。
大老板喝了口茶，满意地看了眼上前续水素琴，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道：
“当然是为了你，也为了素琴，后世只道《凤求凰》，少有人知《白头吟》，若是不知对彼此的心意如何坚定，今后又能携手度过几个春秋？”
“以后有什么话首接说，”王和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说来说去，不就是打着为我们好的旗号，光明正大地干涉我们的生活吗，还是那句话，你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
“王哥，”素琴拉了拉王和的衣袖，“别这么说，这些天你都做了什么，伯父每天都会让人告诉我，非常感动你能为我做那么多，所以我也暗暗发誓，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离开你。”
“你这么做？”王和盯着大老板，有些不敢相信：
“难道从一开始，就没想把我和素琴拆开？”
“准确地说，”在王和与素琴的脸上扫过，大老板的目光中都是满意，“如果你们两人中有一个开始动摇，我宁可背上所有痛恨也会把你们拆开，好在你俩个都没让我失望，这才有了今天的重聚。”
冷笑一声，但王和的语气却己不再像最初那般生硬，虽然依旧字字扎心：
“哪怕你做得再多，也别指望我能说声谢谢，这些都是你自找的。”
“为子女付出的父母，有几个是为了听这个谢字的。”大老板淡然一笑，站起身道：
“能有今天，我己经很满足了，你们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说，我先走了。”
王和愣了一下，身体微动最终却没有作出相送的动作，反而是素琴挽留一句后，又将大老板送到门口。
“如果有时间，过年时回家去坐坐，你还有个从未见面的妹妹……”
转动门把手之际，大老板忽然回头向王和道。
“没时间！”
王和断然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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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维修店，大老板头靠在座椅上，非常开心。
“恭喜大老板，”韩石从副驾驶座位上转过头，“看来今天和少东家谈得不错，早就说嘛，父子连心，这份情义什么时候都是断不了的。”
“哈哈哈……”
大老板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这样大笑过了：
“你知道吗，我让他过年去家里坐坐，结果他拒绝了。”
——被拒绝还能这么高兴？
稍作思索后韩石也不禁大喜，这岂不是意味着，王和己经放弃了寻找大老板的住址。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放弃了与大老板为敌？
猛然想起大老板交待过的任务，韩石连忙汇报道：
“按照您的吩咐，该换的东西换了，蒋小二的照片也拍好了。”
“今天这个时候，”大老板挥挥手：
“其他的事儿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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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策《顺手牵羊》完，下策《无中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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