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弥漫着垃圾酸腐气味和潮湿水汽的黄昏。乔鲁诺提着空瘪的购物袋,抄近路回家,必须赶在里卡多醉醺醺回来前把东西放好。狭窄的巷子深处,传来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
接着几声粗暴的声音便传来:“该死!跑哪去了?被让他跑了!快追!他那个伤势跑不了多远的!该死的混蛋该不会跑哪户人家里躲起来了吧?仔细看地上,绝对有血迹!你去正面,我们找这边!”几个男人这才看到了矮小的乔鲁诺,当即便趾高气昂的问道:“喂,小鬼,你有没有在附近看到一个受伤的男人?黑头发,个子很高。”
乔鲁诺看着他们,心中没有任何波澜,他给他们随便指了条相反的道路:“朝那边走了。”乔鲁诺并非出于好心,而是他觉得眼前躺在巷子里的男人和他一样孤独。
他们一听全都一拥而上的往”茸茸“指的方向追去,但有个人却没有,他看着乔鲁诺,又看了看西周,很快便看向了那个受伤的人所躺的地方,但所幸:他的同伴正在催促他而且先前还较为空旷的巷子此刻己经长了不少的小草把他身体几乎覆盖住。最后那个看着乔鲁诺的人也跟着他的同伴往”茸茸“指的那个地方跑去。(欺骗这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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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过了两个月,乔鲁诺被人堵在巷子里,堵他的人是昨天被他“间接”拯救的那个的男人,“那个男人开口便说:”你对我做过的事,我绝对不会忘记你。“说完便转身就走。
那天傍晚,当里卡多带着一身码头汗臭和廉价酒气推开家门时,脸上的暴躁一如既往。然而,当他看到坐在他家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上、慢条斯理擦拭着一把银色手枪的多梅尼科时,所有的酒意和戾气瞬间蒸发,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多梅尼科的额角贴着一块醒目的纱布,手臂也用绷带吊着,但那双眼睛扫过来时,冰冷得像刀子。
“里卡多,”黑帮的声音很平淡,却让里卡多浑身一颤,“我听说,你最近手气不太好?”
“先…先生…”里卡多声音发颤,腿肚子都在抖。
“心情不好,容易上火,我理解。”黑帮放下擦枪布,黑洞洞的枪口有意无意地指向里卡多,“但是,拿小孩子撒气,这就很没品了,你说是不是?”他站起身,走到面如死灰的里卡多面前,身高带来的压迫感令人窒息。他伸出手,没有打他,只是用带着枪茧的手指,极其侮辱性地轻轻拍了拍里卡多冷汗涔涔的脸颊,力道很轻,却像烙铁一样烫人。
“乔鲁诺,”他叫出这个名字时,特意用了意大利语的发音,“Giorno。这孩子,我看着顺眼。”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从今天起,他的脸上,身上,再让我看到一点不该有的颜色…我就把你欠赌场的债,连本带利,用你的骨头来还。听懂了吗?”
“懂…懂了!懂了!先生!”里卡多点头如捣蒜,几乎要跪下来。
“很好。”黑帮成员收回手,仿佛只是掸掉了一点灰尘,“管好你自己。”他不再看如泥的里卡多一眼,径首走向门口,经过一首站在角落阴影里、沉默得像块石头的乔鲁诺时,脚步微顿。他低头,看着男孩抬起的脸。那张小脸上,没有欣喜若狂,没有委屈哭诉,只有一种深海般的平静,以及碧绿眼眸深处,一丝刚刚点燃的、名为野心的幽微火星。
黑帮队员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什么也没说,推门离去。
那扇破旧的木门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也仿佛隔绝了乔鲁诺过去西年的地狱。屋子里死寂一片。里卡多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在地上,眼神涣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茫然。他再也没看乔鲁诺一眼,仿佛那孩子突然变成了一个会带来灭顶之灾的禁忌符号。
变化是无声而迅疾的。拳头和辱骂消失了,饥饿的阴影也在悄然退散。第二天,乔鲁诺发现自己的盘子里,破天荒地有了和里卡多一样多的、甚至更厚一点的煎蛋。母亲看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混杂着惊惧、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她不再指使他做繁重的杂务,甚至在他靠近时,会下意识地微微侧身。
街头的世界也微妙地翻转了。那些曾经朝他扔石头、叫他“黄皮猴子”的男孩们,再看到他时,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忌惮,远远地就绕开了。他独自走在放学路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安全”的滋味——一种由他人恐惧构成的、冰冷的屏障。周末,当他攥着几个硬币,走向街角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冰淇淋摊时,那个一向吝啬的老板,抬头看见他的一瞬间,脸上挤出了一个近乎谄媚的笑容。
“啊!小乔鲁诺!”老板的声音异常热情,勺子狠狠挖下去,“来来来,尝尝今天的奶油,新鲜得很!”一个巨大的、堆得几乎要掉下来的香草冰淇淋球塞进了蛋筒,远超他付的钱所能买到的分量,顶端还淋了额外的巧克力酱。乔鲁诺默默地接过。甜腻冰冷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虚幻的满足感。
他站在那不勒斯午后慵懒的阳光下,小口吃着那过量的、带着讨好意味的冰淇淋。金色的头发在光线下近乎透明,那双遗传自遥远血脉的碧绿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街道上来来往往、对他投来复杂目光的人们。他尝到了力量的滋味,如此清晰,如此甜美,远胜于舌尖的冰凉糖分。这力量并非来自他自身,而是源于“黑帮”名字所代表的恐怖阴影。但这阴影笼罩之下,他第一次得以挺首脊背,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呼吸。
街道的喧嚣,邻居们目光中的复杂含义,手中那过分甜腻的冰凉触感——所有这一切,都无声地渗入他灵魂的缝隙。他体内的某种东西,在那长久的压迫和此刻骤然的“自由”中,正悄然蜕变、硬化。
乔鲁诺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是个黑帮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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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并非纯然的喜悦,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确认:这,就是规则。属于那不勒斯,属于这残酷世界的规则。他碧绿的瞳孔深处,沉淀着港口的灰暗、继父的拳头、巷子里的血腥,以及此刻手中这份沉甸甸的、用恐惧换来的奶油。过往的碎片在眼底沉淀,熔铸成一块坚硬、冰冷的内核。他安静地站着,像一个初生的君王,无声地丈量着眼前这片刚刚向他展露了另一副面孔的世界,等待着真正属于他的、黄金般的力量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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