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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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寒潭

 

寒潭谷。

名字带水,实则无水。

三面环着刀削斧劈的陡崖,只留一道逼仄的裂口进出。谷底平坦,积着厚厚一层陈年的枯叶,踩上去像踩在腐朽的骨头上,绵软无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混合着草药和陈年灰尘的怪味。

一座依着山壁搭建的木屋,半掩在枯藤败叶里,像头蛰伏的兽。这就是萧景珩师父的旧居。

马车停在谷口。国公府的心腹家将无声散开,如同融入阴影的狼,扼守住裂口要害。萧景珩抱着裹在厚皮毛里的周思妤,踏过厚厚的枯叶层,走向木屋。每一步,腰后和肩上的伤口都在叫嚣,幽蓝的毒素如同冰冷的蛇,在血肉里缓慢游走,带来阵阵麻痹和钝痛。他脸色更白了些,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线。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灰尘簌簌落下。

屋内陈设简单到简陋。一桌,一椅,一榻,一个积满灰尘的药柜。靠里的山壁上,开凿出一个仅容一人盘坐的小小石洞,里面空空荡荡,只有石壁上残留着一些模糊的、早己干涸的暗褐色印记,像是陈年的血迹。

萧景珩将周思妤小心地放在那张积灰的木榻上,又迅速从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陶罐里翻出几味草药,嚼碎了,混合着随身携带的解毒散,粗暴地按在自己腰后和肩头的伤口上。剧烈的刺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药效发作,暂时压住了毒素蔓延的势头,但那股冰冷的麻痹感依旧盘踞在筋骨深处。

他这才有暇看向昏迷的周思妤。

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但比在国公府时平稳了些许。右手那道深红的蜈蚣疤,静静趴伏在苍白的肌肤上,狰狞,却死寂。

熔金之眼…点爆冯保…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萧景珩冰封的眼底,疑惑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翻腾。师父留下的这间旧屋…或许有答案?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师父的过去,只知道他医术通神,性情孤僻,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里。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靠里山壁的石洞上。那些暗褐色的、陈年的血迹印记…师父常年在此打坐…难道不只是静修?

一股莫名的首觉驱使着他。

他走到石洞前。

蹲下。

手指拂去石壁根部的厚厚灰尘。

指尖触到石壁。

冰冷。

坚硬。

但…

在靠近地面的一处角落,他常年习医、对纹理极其敏感的手指,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规则的凸起。

不像天然的石纹。

萧景珩眼神一凝。

指尖灌注一丝内力。

用力。

向下。

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机括咬合声响起!

石洞内侧,靠近地面的石壁!

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半尺!

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钻入的、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更浓烈的、带着腐朽铁锈和奇异药香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密室!

师父…果然有秘密!

萧景珩没有丝毫犹豫。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毫不犹豫地矮身钻了进去。

洞口狭窄,只能匍匐前进数尺。

眼前豁然开朗。

一间不过丈许方圆的石室。

石壁上,插着几支早己熄灭、锈蚀不堪的青铜灯盏。

正对着入口的石壁上!

刻满了东西!

不是文字!

是画!

一幅巨大、繁复、笔触古拙、却透着一股原始蛮荒气息的壁画!

画面中心!

赫然是一颗巨大无比、仿佛还在搏动的…心脏!

心脏呈暗红色,表面布满了扭曲虬结的血管!心脏的中央,裂开一道深邃的缝隙,缝隙里,流淌出如同熔融黄金般的液体!

心脏下方!

是无尽的尸山血海!无数扭曲的人形在火焰与冰霜中哀嚎挣扎!他们的血液,似乎正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汇聚向那颗巨大的心脏!

壁画一角!

刻着一个极其古老、萧景珩从未见过的符号!

那符号…竟与周思妤右手那道蜈蚣疤痕的走势…隐隐重合!

神之血?!

壁画传递的信息,如同惊雷,狠狠劈在萧景珩的脑海!

那颗心脏…那流淌的金色…那尸山血海…那古老符号…还有…那道疤痕!

周思妤体内那股毁灭性的力量…源头竟是…这个?!

壁画下方。

一个小小的石龛。

里面只放着一卷东西。

不是竹简,不是帛书。

而是一卷…不知什么兽皮鞣制的、边缘己经发黑卷曲的皮卷!

皮卷用一根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线的绳子系着。

皮卷的材质,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和…邪异!

萧景珩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他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解开了那根暗红色的绳子。

皮卷展开。

上面的字迹,并非笔墨书写!

而是用一种暗金色的、仿佛熔融金属凝固后的物质描绘而成!即便在微弱火折子的光线下,也流转着一种妖异的光泽!

字迹古奥,萧景珩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中一部分:

“…神裔之血…非福…乃灾…”

“…熔金之瞳…灭世之兆…”

“…其力…噬主…必以…至亲之魂…为引…方可…暂封…”

“…疤痕…即为…囚笼…亦为…钥匙…”

“…若囚笼破…钥匙断…神血沸…则…天地…俱焚…”

“…封存之法…在…秦…氏…秘匣…”

秦氏!

周思妤的生母!

信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萧景珩!

灾!噬主!至亲之魂!囚笼钥匙!天地俱焚!

每一个词,都带着血淋淋的绝望!

周思妤体内沉睡的,根本不是什么力量!而是一颗足以焚毁她自身、乃至整个天地的…灾星!她母亲秦氏…竟是封印这灾星的关键?!

那所谓的“至亲之魂”…难道秦氏的死…是为了…

巨大的寒意,从萧景珩的脊椎骨窜起!

他猛地回头!

看向洞口!

周思妤还在昏迷!

她右手那道疤…就是囚笼!也是钥匙!

一旦彻底破碎…熔金之瞳再现…后果…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毁灭性悸动的能量波动!

毫无预兆地!

从石室洞口外!

木榻的方向!

传递了进来!

嗡——!!!

萧景珩手中兽皮卷上那些暗金色的字迹,如同感应到什么!

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金光芒!

石壁上那幅巨大心脏壁画,也仿佛活了过来!暗红的线条在火光下诡异扭动!那颗心脏中央流淌的金色液体,光芒大盛!

整间石室!

温度骤然飙升!空气扭曲!

一股狂暴、混乱、带着无尽贪婪的吞噬意念!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攫向萧景珩!攫向他手中的兽皮卷!更攫向石室外昏迷的周思妤!

“不好!”萧景珩脸色剧变!他终于明白!这密室!这壁画!这兽皮卷!根本不是什么传承!而是一个…巨大的…封印!

或者说…一个…诱饵!一个陷阱!它们感应到了周思妤体内“神之血”的微弱悸动!本能地想要…吞噬她!或者…被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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