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轩内,暖意融融,炭火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周思妤依旧沉睡,但呼吸平稳绵长了许多,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那种令人揪心的断断续续。
灰败的死气从她脸上褪去,留下的是大病初愈般的极度苍白,像一张被揉皱又小心抚平的白纸。
小桃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她按照萧景珩的吩咐,每隔一会儿就用温热的湿布巾,极其轻柔地擦拭周思妤的额头和脖颈,拭去细微的虚汗。
每隔两个时辰,她就将那碗温热的、散发着淡淡药香和参味的汤药,用小银勺,耐心地、一点点喂进周思妤微微张开的唇缝里。
每一次喂药,都像完成一场神圣的仪式,屏息凝神,全神贯注。
周思妤似乎在昏睡中也能感知到这份小心翼翼的照顾。
当温润的药液滑过喉咙时,她的眉头会极其轻微地舒展一下,喉咙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吞咽声。
这微小的反应,每次都让小桃的心像被暖流熨过,眼眶发热。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午后的阳光艰难地穿透厚厚的云层和窗纸,在室内投下朦胧的光晕。
门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是周福的声音,压得很低:“小桃姑娘,萧太医回来了。”
小桃立刻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
萧景珩果然站在门外,风雪的气息还未散尽,肩上落着几点未来得及拂去的雪花。他身后跟着药童,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药箱和一个食盒。
“萧太医!”小桃的声音带着欣喜和如释重负。
萧景珩微微颔首,目光越过小桃,第一时间投向床上的周思妤。看到她那虽然苍白但气息平稳的模样,他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丝。
“情况如何?”他一边低声问,一边侧身进屋,药童将东西放在桌上后立刻退了出去。
“回萧太医,小姐一首睡着,没醒。但喂药时能咽下去了,呼吸也比您走时稳多了。”小桃连忙汇报。
萧景珩走到床边,再次搭上脉搏。这一次,他凝神的时间更长,指尖感受着那虽然细弱、却己建立起稳定节奏的跳动。
良久,他收回手,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放松。
“脉象虽弱,但根基己固。生机正在缓慢恢复。”他看向小桃,“你做得很好。”
小桃的脸微微红了,连忙摆手:“是小姐福大命大,是萧太医您医术通神!”
萧景珩没再多说,走到桌边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几个小巧的白玉瓷瓶和一个更小的银盒。
他动作利落地配好药,又打开食盒,里面是熬得浓稠软烂的参茸米粥和几样清淡小菜。
“参茸米粥,小半碗,喂她慢慢喝下去。她现在需要的是温和的滋养,不能饿着,也不能过补。”
萧景珩将粥碗递给小桃,“这些药丸,”他指着那几个白玉瓶,“绿色瓶的,早晚各一粒,饭后用温水送服。”
“白色瓶的,睡前服用一粒,安神助眠。银盒里的药膏,每日清晨为她涂抹于胸前心脉处和后背大椎穴,薄薄一层即可,有助拔除深藏余毒。”
他交代得极其详细,小桃听得连连点头,牢牢记住。
“我每日会过来两次,上午诊脉调整药方,下午查看恢复情况。”
萧景珩最后道,“切记,静养为主。除了必要的喂药、喂食、清洁,尽量让她多睡。情绪不可有大的波动,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前功尽弃。”
“是!奴婢明白!”小桃郑重应下。
萧景珩又深深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周思妤,这才转身离开。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但那份刻骨的冰寒似乎被这暖阁里的微弱生机融化了一丝。
地牢深处,阴冷刺骨,绝望如同实质的浓雾,紧紧包裹着蜷缩在角落的张氏。
“女未死,恐翻供!速决!”纸条上那七个字,像毒蛇一样在她脑子里疯狂噬咬。周思妤没死!
那个贱人竟然真的被萧景珩从阎王殿拉回来了!这怎么可能?!蚀心草加上毒气攻心,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恐惧和怨毒如同两股毒火,在她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她仅存的理智烧成灰烬。
不行!绝对不行!她要是醒了,要是开口说话,把那血供的事情坐实了。
不止是她,整个张家都要完蛋!父亲张延龄,位极人臣又如何?一旦通敌构陷、贪墨军需的罪名被掀开,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必须除掉她…必须在她开口之前…”张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牢房冰冷的墙壁,嘴里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牢房外走廊传来守卫换岗时锁链碰撞的声响,以及几句压低了的交谈。
“听说了吗?听雪轩那位…好像挺过来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快不行了吗?”
“谁知道呢…不过国公爷派了亲兵把那儿围得铁桶似的,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
“啧啧,这下夫人和二小姐…”
守卫的声音渐渐远去,但张氏却像被毒针狠狠扎了一下!
亲兵!铁桶!周震这是把周思妤那个贱人当眼珠子护着了!
硬闯?下毒?根本不可能!她现在就是个阶下囚,连这地牢都出不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难道…真的没有活路了吗?
不!还有一个机会!一个渺茫,但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张氏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光芒。她想起了纸条上的另一个关键词。
风雪祭。
这是她之前和周思柔定下的计划。利用三天后皇室在城外寒山寺举行风雪祭、百官命妇随行的机会,制造“意外”。
让周思妤彻底消失!
原本是想在她毒发虚弱时动手,现在计划被打乱,周思妤虽然没死,但肯定虚弱到了极点。
这反而可能…是个更好的机会?只要她能出去!只要能见到父亲!
“风雪祭…”张氏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破了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她离开这该死的地牢,哪怕只是片刻的契机!
只要能见到父亲,传递出消息,以父亲的手段,在风雪祭那种人多眼杂、场面混乱的时候,安排一场“意外”…绝对可行!
可是…怎么出去?周震下了死命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连只老鼠都溜不进来,消息怎么递出去?
她又能用什么理由,让周震那个铁石心肠的人放她出去片刻?
张氏焦躁地在狭小的牢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的母兽。
突然,她脚步一顿,一个极其恶毒、也极其冒险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她心底疯狂滋生。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散乱的头发上,又缓缓移向冰冷的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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