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的尸体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颈侧那个细小的针孔在无影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江离骁此刻站在观察窗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刚抓到一点尾巴，线就断了，还断得这么干脆利落。
“死亡时间初步推断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罗婕的声音透过通话器传来，“死因是氰化物中毒，注射器残留物检测出高纯度氰化钾。
针孔位置精准，首入颈动脉，几乎是瞬间致命。
手法干净利落，非常的专业。”
“专业杀手？”
江离骁咬着后槽牙，“赵三这种地头蛇，值得动用这种级别的‘清洁工’？”
“或许不是针对赵三本人。”
“而是针对他手里的东西，或者他知道的事情。
氰化物反应快，痕迹少，是灭口的首选。”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死者指甲缝里，提取到微量蓝色纤维，类似某种工作服的材质。
还有，他右手虎口处，有处新鲜且细小的擦伤，像是用力抓握过粗糙物体留下的。”
“蓝色纤维？擦伤？”
江离骁皱眉，“赵三平时穿什么？有目击者吗？”
“他手下马仔说，赵三昨晚出门前换了身新买的深蓝色夹克。”
小李在旁边汇报，“但尸体被发现时，只穿着普通T恤和裤子，夹克不见了。”
“夹克不见了？”
江离骁眼神一凝，“看来凶手不仅灭口，还顺手‘清理’了现场。
蓝色纤维可能是夹克上的？擦伤或许是在反抗或者被制服时留下的。”
“可能性很大。”罗婕的声音传来，“现场勘查那边有消息吗？”
“有！”痕检的同事拿着报告进来，“头儿！仓库地面提取到几枚模糊的脚印，不属于赵三，鞋底花纹特殊，像是某种医用防滑鞋。
另外，在仓库角落一个废弃油桶后面，发现了一个被踩扁的烟头，牌子很冷门，是‘银叶’牌薄荷烟，本市很少见。”
“医用防滑鞋，银叶薄荷烟。”
江离骁若有所思，“难道是医生？或者经常出入医疗场所的人？”
他立刻联想到罗婕之前发现的放射性硅胶残留。
钍-232……医疗废弃物……
“罗婕，”江离骁对着通话器说，“你那边对那放射性硅胶的研究，有‘新配方’没？”
法医中心实验室。
罗婕正对着质谱仪和元素分析仪的屏幕，指尖在键盘上刷刷的飞快敲击。
“钍-232的衰变子体分析出来了。”
她对着麦克风说，“衰变链完整，但其中几种短寿命子体的丰度比例有点异常。
这种比例，通常出现在特定类型的工业或医疗辐照设备产生的放射性废物中，经过特殊处理后的残留。”
她调出另一份报告：“另外，硅胶基质里掺杂的纳米级二氧化硅颗粒。
其粒径分布和表面处理工艺，与本市‘康健制药’下属一家医疗设备研发实验室使用的某种精密仪器密封胶高度吻合。
该实验室主要研究方向是，高精度医疗成像设备部件和放射性示踪剂载体材料。”
“康健制药？！”江离骁的声音猛地拔高，“又是康健？！”
康德明非法试药的案子才过去多久啊，康健制药的事情又出来了。
“康健制药的医疗设备研发实验室……”罗婕的声音带着冷意，“使用含有微量钍-232的密封胶？这不合规啊。
除非……他们处理的某些材料或设备本身，就涉及放射性物质。
而那种特殊的衰变子体比例……”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快速检索资料：“更符合一种特定型号的伽马射线探伤仪校准源在报废处理后的残留特征。
这种探伤仪，主要用于大型精密设备或管道的无损检测，主要在高端制造业和某些特殊医疗设备的生产线上会用到。”
“伽马射线探伤仪？报废处理？”
江离骁脑子又飞速运转，“康健制药的实验室，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还处理不当，导致放射性物质残留到了硅胶里。
然后这硅胶，又被用来盗窃展览上的假钻石？”
他感觉现在脑瓜子嗡嗡的，随后又尽量开始梳理这些证据。
毕竟这么多年他的脑子还是不如罗婕这么灵活。
“罗婕，你是说，偷假钻石的贼，使用的开锁工具或者润滑剂，可能来自康健制药的实验室。
或者，他本人就在那个实验室工作，然后接触了被污染的物料？”
“可能性很高。”罗婕肯定道，“那种特殊配方的硅胶，加上特定的放射性‘签名’，指向性太强了。
康健制药的那个实验室，是重点嫌疑对象。”
“好！”江离骁眼神锐利，“我这就去‘拜访’一下康健制药。
看看他们的实验室，除了研究‘特效药’，还研究什么‘高科技开锁工具’。”
他转身就要走，罗婕的声音再次传来：“等等。还有一件事。”
“什么？”
“赵三的尸体，”罗婕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我在他胃内容物里，检测到微量的一种新型镇静剂的代谢物。
这种镇静剂，代号‘N-7’，目前还在临床试验阶段，只有少数几家顶尖医疗机构有资格参与。
而康健制药恰好是‘N-7’的主要研发方和最大投资方。”
“N-7镇静剂？”江离骁心头一跳，“在赵三胃里，他死前被下了药？”
“剂量很低，不足以致命，但足以让人在短时间内精神恍惚，反应迟钝。”
罗婕解释道，“这解释了为什么一个老江湖，会被人在颈部精准注射毒药而毫无反抗，他当时很可能处于一种被药物轻微抑制的状态。”
“所以，凶手不仅手法专业，还提前给赵三下了药，确保万无一失。”
江离骁感到一股寒意，“nnd，这心思真是缜密得可怕。
而且，能搞到还在临床试验阶段的‘N-7’，凶手在康健制药的地位，恐怕不低。”
“康健制药……实验室……放射性硅胶……‘N-7’镇静剂……”
江离骁将这些关键词在脑中串联，“赵三的死，假钻石盗窃案，放射性标记，还有那个神秘的‘医生’代号所有线索，都他妈指向康健制药。”
他立刻下令：“小李，申请搜查令。
目标：康健制药总部大楼，
重点：医疗设备研发实验室！
所有人员名单、物料进出记录、放射性物质管理记录、‘N-7’项目所有相关人员名单和药品流向，一个都别漏！”
“另外，”他补充道，“查赵三最近的通话记录、银行流水、社会关系！
重点查他和康健制药的人有没有交集，尤其是实验室的人！”
“是！头儿！”
江离骁坐进车里，油门踩到底，朝着康健制药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罗婕的电话。
“罗婕，我这就去康健制药‘拆盲盒’。
你那边，能不能根据那个放射性残留的‘签名’，再研究得细一点？
比如，能不能锁定具体是实验室里的哪台设备？
或者哪个批次的物料出了问题？”
电话那头，罗婕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快速计算：“衰变子体的丰度比例有细微特征，结合硅胶基质中其他微量元素谱。
理论上可以尝试建立模型，反向推演可能的污染源设备型号和使用时间。
但这需要康健实验室的详细设备日志和物料批次数据作为参照。
没有他们的内部数据，很难精准定位。”
“明白了。”
江离骁眼神锐利，“那你就等我‘拆’了他们的实验室，把数据给你抢出来！”
罗婕：“……注意安全。”
“放心！”江离骁勾了勾嘴角，“放心，拆家小爷我最在行了！
尤其是这种暗黑实验室！”
车子在康健制药气派的大楼前停下。
江离骁带着刑警，出示了搜查令，无视前台小姐惊慌的眼神，首奔位于大楼地下三层的医疗设备研发实验室。
实验室负责人是一个戴着金丝眼，头发还梳得人模狗样的中年男人，他姓陈。
面对突如其来的搜查，他显得很镇定。
“江队长，我们这里是高度保密的研发重地，你们这样闯入，会严重影响我们的研究进度。
而且，放射性物质管理，我们严格遵守国家规定！所有记录都齐全！你们不能……”
“陈博士，”江离骁打断他，眼神越来越冷“我不是来听你讲规定的。
我是来查案的。
你们实验室使用的某种特定型号的精密仪器密封胶，里面含有未经申报的微量放射性物质钍-232。
来源是你们报废处理的伽马射线探伤仪校准源。
这东西，出现在了市中心珠宝盗窃案的现场，可是作为重要物证。”
陈博士的脸色瞬间变了，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这……这不可能！
我们的物料管理非常严格，放射性废弃物处理都是外包给有资质的公司……”
“外包？”
江离骁冷笑，“那为什么残留物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还有，”他逼近一步，“你们还在临床试验阶段的镇静剂‘N-7’，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刚刚被灭口的地下掮客赵三的胃里？”
陈博士的额头开始冒汗：“‘N-7’……那是严格管控的试验药品！
每一支都有编号，流向清晰，不可能外流。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搞没搞错，查了就知道！”
江离骁不再跟他废话，对身后的刑警下令，“封存所有实验记录、物料进出记录、放射性物质管理记录、‘N-7’项目所有文档和药品库存。
所有实验室人员，暂时不得离开，请配合接受问询。”
他转头看向陈博士，眼神冰冷：“陈博士，麻烦你，把最近三个月所有接触过伽马探伤仪校准源处理流程的人员名单，以及所有经手过‘N-7’药品的人员名单，现在就给我列出来。
尤其是，有权限接触核心配方和放射性物料，并且可能私自取用药品的人。”
陈博士在江离骁强大的压迫感下，嘴唇哆嗦着，终于不再辩解，颓然地坐到椅子上，然后开始调取名单。
名单很快打印出来。
江离骁锐利的目光扫过一个个名字和职位。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一个名字上。
林默，高级研究员。
负责项目：高精度医疗成像设备密封技术优化、放射性示踪剂载体材料稳定性研究。
权限：可接触所有相关放射性物料、核心配方数据库（部分）。
备注：上月因违反实验室安全规定（未按规定佩戴防护用具进入高活性区），被内部警告一次。
林默……
江离骁看着这个名字，又看了看备注里的“违反安全规定”，眼神微眯。
“这个林默，”他指着名单问陈博士，“他现在人在哪？”
陈博士看了一眼电脑：“他……他今天请假了，说是身体不舒服。”
“请假了？”江离骁心头警铃大作，“他家地址，立刻给我。”
拿到地址，江离骁一边往外冲，一边拨通罗婕的电话，语速飞快：“罗婕！锁定一个目标。
康健制药高级研究员，林默！负责放射性物料和‘N-7’相关项目，有违规记录。
今天请假在家，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医生’。”
他拉开车门，对司机吼道：“去枫林苑！最快速度！”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江离骁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林默，必须在他再次“消失”或者“被消失”之前，把他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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