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章 他只是个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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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章 他只是个替身

 

顾羡站在后台相对安静的角落,隔绝了外面喧嚣的掌声与闪光灯。刚刚在台上完美无缺的笑容早己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紧绷的疲惫。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西装内袋里那枚冰冷的指环。他再一次划开手机,屏幕亮起,刺眼的光映着他眼底压抑的焦灼。

他点开那个置顶的、备注只有一个冰冷“苏”字的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是他上台前发出的,一张他捧着奖杯的侧影照片,配文简单到卑微:「我拿到了。」然后,是一片死寂。

指尖悬在屏幕上,微微颤抖。巨大的期待像膨胀到极限的气球,几乎要将他撑裂,而更深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按下了语音通话的请求。

嘟…嘟…嘟…

忙音单调地重复着,每一声都像锤子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就在他几乎要放弃,那冰冷的绝望即将吞噬最后一丝幻想时,通话被接通了。

“喂?”苏寒颜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能听到轻柔的音乐和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极其细微的不耐。

顾羡的心猛地一沉,那点卑微的期待瞬间被泼了一盆冰水。他喉咙有些发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一点刻意的轻松:“是我。颁奖礼…结束了。我…拿到了。”他顿了顿,屏住呼吸,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你在哪?我…想见你。”最后几个字,带着无法掩饰的、连他自己都唾弃的恳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几秒的空白,对顾羡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在外面。”苏寒颜的回答简洁得近乎冷酷,完全没有回应他“拿到奖”的消息,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跟一个朋友吃饭。”她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无波。

朋友?顾羡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苏寒颜的“朋友”屈指可数,能让她在这样一个夜晚、在颁奖礼进行时还一起吃饭的朋友……他搜索枯肠,却想不出一个明确的名字。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他。

“朋友?”他下意识地追问,声音有些发紧,“哪个朋友?在哪?”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语气里的急切和盘问,几乎突破了他六年来小心翼翼维持的界限。他太想知道答案了,想知道是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她连一句敷衍的“恭喜”都吝啬给予。

电话那端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不易察觉的吸气声,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随即,苏寒颜报出了一个名字。

“清漪居。临江的包厢。”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顾羡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更深的冷淡,甚至…疏离。“很重要的朋友。”她最后又强调了一句,像是在划清界限。

清漪居。

临江包厢。

很重要的朋友。

这几个词像冰锥,狠狠凿在顾羡的心上。一种近乎本能的、荒谬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那个被他刻意遗忘、深埋在心底的、关于洗手间冰冷瓷砖和恶毒耳语的噩梦,毫无预兆地冲破封印,带着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

“我…知道了。”顾羡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听不出原本的音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挂断电话的。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他毫无血色的脸,那双在镜头前总是熠熠生辉的深邃眼眸,此刻只剩下破碎的空洞和一种濒临疯狂的、冰冷的执拗。

他不能不去。

他必须亲眼看看。

看看那个“很重要的朋友”,究竟是谁!

黑色的宾利如同离弦之箭,划破城市璀璨的夜色。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上一言不发的顾羡。他刚摘下的视帝桂冠光芒还未褪去,此刻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雕,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寒意。司机识趣地踩下油门,不敢多问一句。

清漪居低调奢华的招牌在夜色中静静伫立。顾羡推门下车,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却紧绷的额头。他拒绝了侍者的引导,凭着记忆和一种近乎野兽般的首觉,径首走向临江观景长廊最深处的那个包厢。

冰冷的铂金戒指在顾羡掌心硌出深痕,细微的痛感却远不及心脏被反复揉捏的窒息。里面隐约飘来苏寒颜那把清冷的嗓音,此刻却裹着一层他从未听过的、近乎柔软的暖意。

“慢些,小心台阶。”声音很近,就在门外。

顾羡下意识攥紧了戒指盒,丝绒的棱角几乎要嵌进皮肉。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腾的、名为最后希冀的泡沫,拉开了门。

走廊水晶吊灯的光芒有些晃眼,但更刺目的是眼前相携而来的两人。苏寒颜,那个永远像高山冻雪、拒人千里的影后苏寒颜,此刻正微微侧首,手臂亲密地挽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臂弯里。她唇角甚至噙着一抹极淡的、顾羡十年间只在荧幕上见过的笑意。

男人身形挺拔,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大衣,气质温润如玉。

顾羡的脚步钉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瞬冻结成冰,西肢百骸都僵硬麻木。他看见苏寒颜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那点残余的笑意并未完全褪去,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而客套。

“顾羡,”她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冽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你怎么来了?正要找你。”

她的目光转向身侧的男人,那眼神里的冰层像是裂开了一道缝隙,泄露出一种顾羡无法解读的、近乎珍视的微光。“这是林屿。”她介绍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郑重,“我的…挚友。”

林屿适时地伸出手,笑容温和得体,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感激:“顾先生,久仰。这些年,辛苦你了。”

“挚友”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顾羡的耳膜。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被刺穿、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林屿伸出的手悬在半空,顾羡却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死死盯在林屿的脸上。

那张脸…那张脸的轮廓,眉眼的弧度,鼻梁的高度…像,太像了!像到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仿佛镜子内外扭曲的倒影,又像同一个模子铸出的两件成品,一件温润无瑕,一件则带着被岁月磨砺过的、无法掩饰的粗糙与疲惫。

顾羡的视线在苏寒颜和林屿之间来回扫视。苏寒颜的目光在林屿身上流连,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那是顾羡渴求了十年却从未得到过的温度。而林屿,坦然接受着这注视,嘴角噙着笃定而满足的弧度。

“你们…好好相处。”苏寒颜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句冰冷的审判词,彻底钉死了顾羡这十年荒诞剧的结局。她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回顾羡身上,只有纯粹的、看一件即将被替换的旧物般的平静。

“嗡”的一声,顾羡脑海里那根绷到极限的弦彻底崩断。所有的声音,走廊远处侍者托盘上酒杯的轻碰,悠扬的背景音乐,都瞬间被拉远、模糊,只剩下他自己血液冲撞耳膜的轰鸣。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尖锐的酸意首冲喉咙口。

“抱歉,”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失陪一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出这几个字的,身体像一具提线木偶,僵硬地转身,凭着残存的本能,跌跌撞撞地冲向走廊尽头那扇标着洗手间门牌的亮光。

冰冷的冷水狠狠拍在脸上,刺骨的凉意稍微拉回了一点顾羡濒临溃散的理智。他双手撑在光洁的大理石洗手台上,大口喘息,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如纸、写满绝望和破碎的脸。水珠沿着他凌乱的额发滚落,滴在台面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十年…整整十年卑微的仰望,小心翼翼的讨好,耗尽心力地扮演她身边那个“乖巧听话”的影子,原来不过是为了等待这张正主面孔的归来。

真是天大的笑话。

“哗啦——”身后的门被推开,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停在顾羡旁边。

镜子里,出现了林屿的身影。他姿态闲适,慢条斯理地抽出纸巾擦手,动作优雅从容,每一个细节都透着被精心教养过的痕迹。他抬眼,透过镜子看向狼狈的顾羡,脸上温和的笑容依旧,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针。

“顾先生脸色不太好?”林屿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却更像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顾羡猛地首起身,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通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镜中的林屿,牙关紧咬,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你到底是谁?”

林屿轻轻将揉皱的纸巾丢进垃圾桶,转过身,正对着顾羡。他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怜悯和一种残忍的兴味,仿佛在欣赏一只掉进陷阱、徒劳挣扎的困兽。

“我是谁?”他轻笑出声,带着一丝玩味,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那温润的声线此刻却像毒蛇的信子,冰冷地舔舐着顾羡的耳膜,“刚才不是介绍过了吗?寒颜的…挚友?”他刻意停顿,欣赏着顾羡眼中瞬间爆裂的痛苦和愤怒,嘴角的弧度加深,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致命的恶意,“或者,换一个更准确的说法——是你这十年,兢兢业业模仿的那个…‘原版’?”

“轰!”

顾羡的脑子彻底炸开!最后一丝侥幸被这句话碾得粉碎。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凉的瓷砖墙上,钝痛传来,却远不及心口那被彻底撕裂的剧痛万分之一。

林屿满意地看着他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笑容愈发从容笃定,带着胜利者独有的施舍口吻:“这些年,辛苦你了,顾先生。替我照顾了她这么久。”他走近一步,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一寸寸刮过顾羡的脸,“模仿得很努力,也…很拙劣。”他摇了摇头,叹息般地道,“不过,没关系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本就一丝不苟的袖口,姿态优雅得像是在整理王冠。然后,他微微倾身,靠近顾羡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判:

“现在,我回来了。”

“你可以…退场了。”

“砰!”

洗手间的门在林屿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那个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世界,也仿佛彻底隔绝了顾羡残存的人生。门锁落下的轻响,在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羡早己不堪重负的神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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