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的鞋底在青砖上碾出极轻的声响。
她贴着李墨珩后背，能听见他绣春刀与飞鱼服摩擦的沙沙声——方才角门留缝的约定，原来他早有准备。
西院的朱漆门虚掩着，露出一线昏黄。
两人猫腰钻进月洞门时，她的短打袖口勾住了竹篱笆，李墨珩反手攥住她手腕一扯，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噤声。"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
假山后的阴影里，林昭昭看见白影一闪。
皇后萧玉容正立在汉白玉阶前，鬓边东珠垂落，映着月光像一串凝固的泪。
她对面站着个白衣男子，腰间悬着枚青铜小钟，钟身刻满歪扭符文——方才若有若无的嗡鸣，正是从那钟里漏出来的。
"归墟钟己炼成。"白衣男子的声音像刮过铜器，"三日后子时，用皇帝的血祭钟，时间便能停在大典那刻。"
林昭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原以为是传说的"归墟钟"，竟真的是能操控时间的装置？
她盯着男子手中展开的羊皮卷，借着烛火看清上面歪歪扭扭的齿轮图——那是现代机械钟的简化版，可齿轮间竟缠着血色丝线。
"太子的记忆抹干净了？"萧玉容抚着鬓角，"他若在大典上闹起来......"
"圣主放心。"男子将羊皮卷收进袖中，"归墟钟能锁死活人记忆，他只会记得您是最慈爱的嫡母。"
林昭昭心口一跳。
锁死活人记忆？
可现代时间学里，记忆是动态的，哪有什么装置能彻底锁死？
"簌簌"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林昭昭回头，正撞见小太监六儿抱着竹扫帚，瞪圆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白。
他张了张嘴，眼看要喊出声——
"大胆！"林昭昭猛地拔高声调，学萧玉容惯有的冷厉，"谁准你半夜来西苑撒野？"
六儿的扫帚"啪"地砸在地上。
他"扑通"跪下，额头磕得青砖响："奴、奴才错了！
奴才见落叶多，想赶在娘娘晨起前扫干净......"
李墨珩的手按在她后腰，轻轻推了推。
两人借着六儿磕头的动静，猫腰溜出月洞门。
首到转过叠翠亭，林昭昭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短打贴在身上凉飕飕的。
"你这嗓子......"李墨珩突然低笑，"倒真像萧玉容发怒时的调子。"
林昭昭没接话。
她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玉牌，想起昨夜在小太监那里见过半块——原来他早就在查归墟教的线。
第二日辰时，萧玉容的凤驾停在储秀宫门口。
林昭昭跪在青砖上，看着那只戴着金丝腕镯的手翻开选秀名录，腕镯上的云雷纹，与昨夜白衣男子袖扣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林氏。"萧玉容的指尖停在她名字上，"听说你昨日在禁苑迷了路？"
"是奴婢莽撞。"林昭昭垂眸，"不过娘娘近日气色极好，倒像得了什么妙方。"
萧玉容的指尖顿了顿。
她抬腕抚过鬓角，腕镯相撞发出清响："不过是海外圣物罢了。"
圣物。
林昭昭在心里重复这两个字。
归墟教的"圣物"，果然在她身上。
当夜，李墨珩翻进她的院子时，她正对着烛火画那幅齿轮图。"归墟钟锁死活人记忆？"她鼻尖一挑，"不可能。
若真能锁死，皇帝身边的大伴怎么会总说'今日好像和昨日一样'？"
李墨珩接过图纸，烛火在他眼底跳动："你的意思是......"
"归墟钟能修改记忆片段，但改不了活人的整体记忆链。"林昭昭按住图纸，"就像写过的纸，能撕一页，却改不了整本书的顺序。"
李墨珩凝视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所以，我们要找的，不是死证，而是活着的记忆。"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落在他腰间的玉牌上。
林昭昭望着那抹幽光，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活人的记忆，会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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