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才殿里檀香熏得人脑仁发疼。
苏婉儿的琵琶声刚落，王尚仪便拍了拍帕子："林二姑娘，该你了。"
林昭昭上前两步，垂眸念了首《咏柳》。
"中规中矩。"王尚仪扫了眼她素净的裙角，"去偏殿候着吧。"
偏殿在西六宫后头。
林昭昭绕过朱漆回廊时，拐角突然传来重物落地声。
她顿住脚——穿青灰色宫衣的小太监正扶着廊柱喘气，额角血珠顺着下颌滴在青砖上，嘴里反复嘟囔："今日早朝又说了那句话......又说了......"
"又？"林昭昭心跳漏了一拍。
昨夜阿竹重复的话，赵嬷嬷绊她的动作，此刻全涌进脑子。
她装作整理鬓角，慢慢凑近："公公说的哪句话？"
小太监猛地抬头，瞳孔里映出林昭昭的影子，突然浑身发抖："别问！
别问！
他们会......"话音未落便栽倒在地。
林昭昭蹲下身要扶，余光瞥见他腰间挂着半块碎玉——和前日主殿供桌上丢失的御赐玉牌纹路一样。
她攥紧帕子，跟着小太监踉跄的脚步往更深处走。
"止步。"
冷硬的声音从背后劈来。
林昭昭转身，见穿飞鱼服的男子立在月洞门前，腰间绣春刀泛着冷光，眉峰如刃："偏殿在东，你往禁苑走什么？"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拐进了栽满松柏的死角，雨丝正顺着屋檐往下淌。"避雨。"林昭昭抹了把脸上的水，"嬷嬷说偏殿漏雨，我......"
"禁苑无偏殿。"男子上前半步，目光扫过她沾泥的鞋尖，"你如何知道此处能避雨？"
林昭昭迎上他的视线："大人如何知道此处该布防？"
男子眉峰微动，绣春刀的流苏被风卷起又落下。
他没再追问，只说："跟我出去。"
回住处时，阿竹正抱着个锦匣等在廊下，见她便凑过来："小姐，奴婢听浣衣局的小菊说，皇后娘娘今夜在西苑召见海外来的方士，还让奴才们备了三坛西域葡萄酒。"
林昭昭指尖一紧。归墟钟的线索，终于要现形了。
月上柳梢头时，她换了身青布短打，揣着阿竹塞的蜜饯（说是防饿），摸黑往西苑走。
绕过叠翠亭时，脚腕突然被什么缠住——是根细麻绳。
她踉跄着撞在太湖石上，腰间的铜铃"叮"地轻响。
"谁？"巡夜侍卫的灯笼光逼近。
林昭昭屏住呼吸往假山后缩，却撞进一片带着松木香的怀抱。
飞鱼服的料子擦过她手背，是白日里的锦衣卫。
他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抽出绣春刀，刀尖挑起她脚腕的绳子："苏侧妃的人？"
林昭昭摇头。
侍卫的脚步声在五步外停住，她听见他低声道："跟紧。"
两人贴着墙根挪到西院角门时，灯笼光终于远去。
林昭昭刚要开口，他却先一步扯下她脸上的帕子："你早知道禁苑有问题。"
"大人不也知道？"林昭昭反问，"皇帝每日早朝第一句可是'今日天气甚好'？"
他的手指在绣春刀上顿住，目光像淬了冰："你到底是谁？"
雨丝顺着屋檐落进两人之间。
林昭昭望着他腰间半露的玉牌——和小太监那半块严丝合缝。
她笑了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指了指西苑方向，那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铜钟声，"我们都在追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将自己的帕子塞进她手里："子时三刻，角门留缝。"转身时飞鱼服扫过她的手背，带着未散的温度。
林昭昭攥紧帕子，望着他消失在夜色里。
归墟钟的嗡鸣还在耳边回荡，而这一次，她不再是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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