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砂砾，如羯人的皮鞭般抽打着刘恒的脸颊。他弓着腰，与张蚝合力抬起一块磨盘大的青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伤里。脚下的冻土被血水浸透，凝结成暗红色的冰碴，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呻吟。
“听！” 张蚝突然压低声音，铁钳般的手臂几乎将刘恒拽倒。远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混着马蹄踏碎冰面的脆响，像极了去年冬至夜，羯人将老匠人扔进熔炉时，那凄厉的惨叫在寒风中拖出的尾音。
刘恒抬头望去，瞳孔猛地收缩。二十余名羯人士兵骑着高头大马，马鬃上还挂着未干的血珠。他们驱赶着三十多个汉人，如同驱赶牲口。人群中有个跛足少年，裤管下渗出的血水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红痕；抱着婴孩的妇人，怀中襁褓的哭声己渐渐微弱；走在最后的白发老妪，佝偻的脊背几乎弯成了弓，脖颈上的铁链与脚镣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叮当声。
“他们要把这些人带到哪里去？” 刘恒的声音在发抖，石锤从掌心滑落，砸在脚边溅起冰屑。
张蚝的喉结剧烈滚动，指腹无意识着小臂上狰狞的鞭疤：“怕是要被当作‘两脚羊’了...”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暗红血沫，在雪地上绽开妖异的花。
“两脚羊？”
“去年腊月...” 张蚝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他们当着我们的面，把王阿公架在火上烤。那畜生...” 他突然踹开脚边的碎石，露出半截人类指骨，“独眼龙最爱活剥人皮当酒囊，还说汉人...”
羯人士兵的哄笑突然刺破寒风。一个孕妇被按在沾满血污的石块上，长刀划开她隆起的腹部，血水混着羊水喷溅在刘恒脸上。温热的液体顺着下颌流进衣领，仿佛要烫穿他的心脏。孕妇染血的指尖还死死攥着半块绣着并蒂莲的襁褓，而她的孩子，还未来得及啼哭一声。
“放开她！” 刘恒冲了半步，却被张蚝铁钳般的手臂拽住。周围的汉奴们纷纷低头，有人悄悄捂住孩子的眼睛，却无人敢发出声响。唯有远处传来老妪绝望的咒骂：“天杀的羯狗！我做鬼也...” 咒骂声戛然而止，只留下重物坠地的闷响。
马车启动时，车轮碾过某个未断气的老者。垂死的呻吟混着羯人的笑骂，惊飞了枯树上的乌鸦。鸟群掠过灰蒙蒙的天空，翅膀下洒落的血滴，在雪地上烙下一个个猩红的印记。刘恒望着车板上堆叠的肢体，有人腿骨上还挂着未啃净的筋肉，突然想起现代实验室里那些精密的仪器 —— 此刻，他却连一把能反抗的刀都没有。
“张蚝。” 他握紧同伴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几乎灼人，“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张蚝的瞳孔在阴影中收缩，他望向远处正在分食人脑的羯人，喉结动了动：“后山采石场有个哑匠，他藏着半块熟铁。但...” 他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染红了刘恒的衣袖，“我们需要更多人。”
监工的皮鞭突然抽在两人背上，火辣辣的疼痛中，刘恒摸到怀中发烫的玉璜 —— 龙纹在暗处泛着微光，仿佛在回应他沸腾的热血。他弯腰拾起石锤，在掌心着冰冷的锤柄，一个计划在心中悄然成形：那些每日搬运的巨石，若是从高处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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