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蕱耐心地等待着,指腹甚至在她下颌那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按压了一下,像是在欣赏她此刻的挣扎。角落里的赵先生依旧垂着眼,仿佛入定。帘后的侍卫更是纹丝不动。
“……花青莲。”三个字,几乎是从青欢紧咬的齿缝里,带着血沫和屈辱,艰难地挤了出来。声音低哑,如同砂纸摩擦。
“花青莲……”上官蕱缓缓地念出这个名字,语调低沉而缓慢,像是在舌尖细细品味。他眸色骤然转深,如同寒潭投入巨石,翻涌起复杂难辨的幽暗浪潮。捏着她下颌的手指松开了些许力道,指腹却顺着她脸颊的轮廓,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缓慢,一路向上,最终,精准地、带着某种奇异的专注,碾过她嘴角右边那粒极小的痣!
那带着薄茧的指腹着那点微小的凸起,力道不轻不重,却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被亵渎的颤栗感。青欢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死死攥着袖中的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推开他的冲动。
上官蕱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仿佛在欣赏一件珍品上最独特的瑕疵。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喟叹,在寂静的雅间里响起:
“青莲?好名字。”
那“好”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玩味的、居高临下的品评,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这名字所象征的清白高洁,与眼前这身陷青楼、被他以千金买下初夜的现实,形成了何其辛辣的对比。
青欢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首冲头顶,脸颊却烧得滚烫。羞辱感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她猛地别开脸,试图挣脱他指腹的碾磨。这微小的反抗动作,却像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激起了上官蕱眼中更浓烈的兴味和一丝危险的暗芒。
就在这时,上官蕱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紫檀木桌案的一角。那里,靠近青欢垂落的手边,放着一本摊开的诗集,并非什么孤本珍品,只是寻常书肆售卖的《花间集》。方才青欢被带进来前,赵先生正在翻看,随手搁置在此。书页摊开的一页上,用清秀的馆阁体印着一首词。
上官蕱的视线在那书页上停顿了一瞬,随即,极其自然地移开,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他收回青欢嘴角痣的手指,身体重新靠回椅背,姿态恢复了几分慵懒,目光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青欢。
“斟酒。”他淡淡开口,是对侍立在旁的赵先生说的。
赵先生立刻上前一步,动作娴熟地执起桌上温在暖炉里的青玉酒壶。壶身温润,酒液倾倒时发出清泠泠的细响,注入一只同样质地的青玉杯中。清冽的酒香再次弥漫开来。
上官蕱并未去接那杯酒。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青欢脸上,带着一种考校般的审视,忽然开口,指向那本摊开的《花间集》,语气随意,却暗藏机锋:
“认得这书?”
青欢的心猛地一跳。方才被他逼问真名的屈辱感尚未散去,此刻又被猝不及防地抛来一个更尖锐的问题。她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指尖望去,看到了那熟悉的书页和词句。醉花楼的姑娘,识字的极少,秦妈妈虽教她琴棋书画,但目的只是增其色艺,并非真当学问。识字,在这销金窟里,有时反而是一种危险。
她眼睫低垂,飞快地掩去眼底的波动。沉默了一息,才低低地、含糊地应道:“回公子话,奴……认得几个字。”她试图将姿态放得更低,声音也带上几分青楼女子惯有的无知与怯懦。
然而,她方才那瞬间下意识投向书页的目光,以及回答时那一丝几不可查的犹豫,却没能逃过上官蕱的眼睛。他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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