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临听到请安那日泞妃所说的,便吩咐人送好多样式来。
江宜看着琳琅满目的,果然啊宠爱还是很重要。
自从得知吴才人那样的事,江宜更加谨慎一点。
皇后第一步己经出手了,她不得不防。
她己经戒不看话本,她要看医书,会医术实在太重要。
她派小安子去打听,让会医的女医过来教教她,让她学会识别药材。
江宜指尖碾过《千金要方》泛黄的书页,墨香混着案头薄荷膏的清凉漫上来时,窗外的蝉鸣正叫得聒噪。
绢制书签停在“诸药相反”那页,她盯着纸上“乌头反半夏”的批注发怔。
忽然想起吴才人那日药渣里检出的配伍——太医院的方子写着川贝,皇后赏的药材里偏有附子,可不是犯了“十八反”?
江宜合上书卷时,见乐意正贴着门框屈膝,鬓角的汗湿了靛青头巾,嘴唇抿得发白:“主子,方才永巷传来消息……吴才人的事,原是齐常在动的手脚。”
“什么,你说清楚些。”
乐意踉跄着凑近,“奴婢方才在浣衣局撞见齐常在的贴身婢女喜儿,她正哭着说‘主子不该听那话’……细问才知道,上个月十五,齐常在花了二十两银子买通长春宫的煎药宫女,把皇后赏的附子磨成粉,掺进太医院的川贝药包里。”
窗外忽然滚过闷雷。
“她为何要这么做?难不成真以为嫁祸给皇后,便能上位?”
乐意摇摇头,“喜儿还说,齐常在屋里藏着封书信,上头盖着皇后宫里的朱红泥印——说是只要办妥这事,便保她晋位贵人。可今儿个皇上派人搜她宫时,那封信却不见了,只搜出半罐没磨完的附子粉。”
雷声更近了,雨点砸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江宜忽然想起齐常在曾捧着盒玫瑰露来宫里,笑盈盈说“皇后娘娘夸这香最衬才人”——那时她没接,只让乐令收了搁在廊下,后来那露子被野猫撞翻,竟毒死了附近的蝼蚁。
“原来她是皇后的刀。”
她喃喃自语,怪不得齐常在被罚了俸禄,还能若无其事的去同吴才人聊天。
原来如此,只是怎么会突然暴露出来。
这过程太简单了,难不成还有什么。
“皇上己经下旨了。”
乐意的声音混着雨声落下来,“齐常在贬为庶人,即刻押入冷宫,连她宫里的奴才都发卖了。吴才人那边……皇上封了她美人位份,还让太医院重新开了调和的方子,今儿个巳时喝了药,竟能吃下半碗粥了。”
江宜望向窗外被雨水打弯的花枝,却不知道这宫里的好看物件,从来都带着刺。
可皇后……她竟能全身而退?
乐意又接着说,“皇上搜出附子粉时,皇后娘娘带着佛珠去了长春宫,当着吴美人的面说‘是本宫疏忽,没叮嘱清楚药材配伍’。”
她忽然想起去年冬日,皇后赐给她的那匹蜀锦——边角处绣着并蒂莲,可仔细瞧,每片花瓣底下都藏着极细的银线,稍不留神便会划破手指。
原来这宫里的恩赏,从来都是带钩子的,钩住了便是棋子,钩不住便是弃子。
齐常在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却不知早在踏入宫门那日,便成了皇后棋盘上的卒子。
“去备些燕窝吧。”江宜忽然起身,纱衣扫过地上的医书,“明日给吴美人送过去,就说……就说太医院说她气血虚,需得温补。”
“主子,您不怕皇后……”
“怕什么?”
江宜望着镜中自己眉心的花钿,那抹朱砂红在暮色里格外刺目,“如今吴美人成了皇上心里的‘可怜人’,皇后便是想动她,也要顾着圣心。再说了,这宫里的棋子,有时候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仇人强。”
雨声渐歇时,她重新翻开医书,齐常在以为借药材相克便能扳倒皇后,却不知真正的“毒”,从来不在药渣里,而在人心深处。
只是没想到皇后的手段就这么暴露出来。
齐常在这被发现的过程,是不是太轻易了一些?
难不成这背后的人不是皇后,而是另有其人?
越是容易发现出来,越是有矛盾。
看来皇帝也是想息事宁人。
原来最毒的药,从来不是附子与川贝的相冲,而是这深宫之中,永远算不清的人心账。
江宜斜倚在美人榻上。
“主子,皇上派人来了!”小安子掀着湘妃竹帘跑进来,额角沾着碎花瓣,“御膳房的王公公说,皇上今晚要过来用晚膳,让您备些合胃口的菜色。”
“去把我那套月白缠枝莲的襦裙找出来。”
她踩着绣鞋往妆台走,铜镜里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痕。
如今她的机会来了,正巧那日丽昭仪宣自己去弹琴,那伤疤正好用上。
真好,这把火,该烧起来了。
戌时三刻,鎏金兽首衔环的宫门“吱呀”推开。
江宜踩着青砖迎出去,月白裙裾扫过沾着夜露的青苔。
李临穿着玄色常服,看见她时忽然笑了:“朕瞧着你今儿个倒精神些。”
膳桌上的银碗盛着翡翠虾球,青瓷碟里码着玫瑰酥,江宜挟了块酥饼放进李临碗里,指尖故意擦过对方掌心:“皇上日理万机,原不该让妾身操心的。只是……”
她忽然垂下眼睫,帕子绞着裙角,“去坤宁宫请安时,泞妃她指着妾身的裙说‘这料子跟丽昭仪是东施效颦’,连她宫里的掌事姑姑都在背后笑,说妾身的位分啊,怕是连她房里的熏香都比不上。”
李临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江宜抬眼,看见对方眉峰微蹙,知道火候到了:“臣妾倒不是在意衣料首饰,只是……”
她忽然伸手按住李临搁在桌沿的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撞在银碗边发出清响,“连宫人们都瞧着位分低好欺负,前几日丽昭仪唤妾身去弹琴,妾身的手都红肿了,念书还吩咐宫人故意熄几盏灯,皇上您说,这宫里的规矩,莫不是只看位分高低,不看妾身有没有人疼?”
李临忽然笑了,指尖刮过她的鼻尖:“你呀,倒是个诚实的。”
罢了,无非就是个位分,宠她几分。
那语气带着几分纵容,她顺势偎进对方怀里,闻着龙涎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忽然觉得眼角发酸——这宫里的日子,可不就是要靠这点子撒娇卖痴,才能从牙缝里挣出点甜头么?
李临歇在长信宫,红罗帐里,若没了皇帝的眼风,再好的手艺也不过是深宫里无人问津的尘埃。
“皇上~”她忽然蹭了蹭对方下颌,“妾身的位分……到底还是太低了些,连给皇上绣荷包,都有人说‘哪有才人用金线’的规矩呢。”
晨光透过窗棂时,皇上己经去了御书房。
江宜望着枕边空着的位置,可她连个孩子都没有,正发怔时,乐意忽然跑进来,声音里带着颤音:“主子,皇上封您为美人了,还赐了封号‘琦’,说是‘琦者,珍奇也’……”
听着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划过殿角,忽然想起昨夜李临搂着她时说的话:“朕瞧着你啊,比那丽昭仪多了份真性情。”
真性情么?她在心里冷笑一声,指尖悄悄掐进掌心——这宫里哪有什么真性情,有的不过是算准了时机的示弱,是藏在撒娇背后的筹谋。
就像这“琦美人”的封号,哪里是因为她“珍奇”,不过是皇上昨夜瞧着她眼角的泪,忽然动了恻隐罢了。
是她算准了皇上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是她故意让丽昭仪的“欺负”传到御前,是她藏起锋芒扮作柔弱的模样。
就像这碗里的银耳莲子羹,看着清清淡淡,实则加了十颗蜜渍玫瑰——甜得恰到好处,才不会让人生腻。
…
吴美人得知江宜不仅被皇上封为美人,还有一个“琦”字作为封号后,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她在宫殿里大发雷霆,声音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宫殿都在颤抖。
“凭什么!”吴美人怒不可遏地吼道,“她江氏有什么资格能和我平起平坐?”
她的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燕窝,那是江氏给她的滋补佳品,此刻却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
“把这燕窝给我拿走!”吴美人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我可不想用她送来的东西!”
宫女们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燕窝端走,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吴美人。
吴美人的怒气并没有因为燕窝的离开而消减,反而愈发汹涌。
“她不过就是以前伺候过皇上的人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吴美人继续怒骂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赐封,还得了个封号,这到底是凭什么?”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充满了不甘和愤恨。
“主子,消消气,莫要动怒,主子身子才刚刚恢复。”一旁的花梨劝她道。
“是啊,主子,现在要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那江氏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是老人罢了,哪有什么姿色,她跟主子比不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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