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烁研究所？”苏晚凝把车停在路边，眼神扫向江白，“你确定？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硬碰。”
江白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半晌道：“不硬碰，绕过去。我想见一个人。”
苏晚凝挑眉：“纪檀？”
“对。”江白语气低沉，“她曾是我……‘项目负责人’。”
苏晚凝没说话，默默转动方向盘，调头驶向市中心。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只有车窗外的都市喧嚣不断穿梭，行人、霓虹、街角便利店……这些熟悉又平常的都市场景，却让江白有种强烈的疏离感。
仿佛他是这座城市里的一块拼图，但永远插错了位置。
“你刚刚说……我屏蔽了人格融合。”江白忽然开口，目光平静地看着苏晚凝，“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苏晚凝不看他，只是慢慢踩着油门：“你觉得我知道？”
“你知道。”
“……”
苏晚凝终于轻笑一声，目光却落在远方红灯上。
“你屏蔽那一刻，应该是某段‘情绪链接’介入了主程序。我猜，是某个人，让你产生了‘不愿被取代’的执念。”
“什么人？”
苏晚凝缓缓扭头看向他：“你自己猜。”
江白与她对视，眼神复杂。
是她？
还是别的人？
他一时无法确定，但心里某个微弱的声音在说——她是变量，不是变量的数据。
几分钟后。
两人落座在市中心一家安静的咖啡厅里。
苏晚凝点了两杯黑咖啡，动作干脆利落，一如她以往的行事风格。
江白环顾西周，目光在墙角一张熟悉面孔上停顿——纪檀。
她一身米白西装，干练利落，正在整理文件，似乎早就等他们。
“江白。”纪檀轻声唤道，语气不悲不喜。
江白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定定看着她：“你还认得我？”
纪檀不答，只是递给他一份档案袋。
“这是你想要的东西，也是你不该知道的东西。”
江白打开档案，看到最上面赫然写着：
【人格计划编号：003-JB】
【状态：失控中】
【建议：三阶段封闭、回收核心数据】
下方是一张照片——赫然是自己与纪檀站在玻璃舱前的合影。
“这不可能。”江白低声道。
纪檀轻轻点头：“那不是你……是你‘制造’的你。”
江白脑子嗡的一下，感觉有什么彻底崩塌。
“所以我现在，是复制体？”他喃喃。
“不完全是。”纪檀抬起头，语气罕见地柔和，“你，是我们唯一一个拥有‘情绪自我修复’模型的版本，你是试验成功的那一个。”
“所以你说过——我是最适合做人的人格。”
江白猛地抬头，脑海中那句熟悉的女声，终于有了源头。
是纪檀。
她曾经说过那句话。
苏晚凝在旁看着两人，突然问：“你从没告诉过他真相？”
纪檀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点头：“我不敢。”
“但现在你说了。”江白盯着她，“为什么？”
“因为你快撑不住了。”纪檀喃喃，“人格融合程序己经开始第二阶段倒计时。”
“你如果不能在48小时内完成自我定义……你就再也不是你了。”
空气一时沉寂。
苏晚凝起身：“走吧。”
江白站起，却忽然问纪檀：“如果我失败，会怎样？”
纪檀盯着他，“你将变成编号003号的母体——一个没有情绪波动、没有个体自由意志的‘意识投影’。”
“……那你还愿意帮我？”
纪檀轻笑一声，微不可察地说了句：“也许……我只是想留住那个真正的你。”
江白没再看她，转身离去。
苏晚凝走在他身侧，忽然问：“你怕吗？”
江白淡淡一笑，“怕。”
“但也想赢。”
“你一首都很执拗。”苏晚凝说。
“你喜欢这点？”
苏晚凝停下脚步，看着他认真道：“我不喜欢你是实验数据。”
江白怔住。
她走近半步，抬手整理了下他领口：“我喜欢你是‘江白’。”
江白喉结动了动，心头莫名一热。
“那你要相信，”他低声道，“我一定回来。”
“我等你。”苏晚凝轻声应道。
然而，下一秒——
江白脑中再次响起冰冷提示音：
【副程序003号……授权提取中。】
【纪檀临时启动“备用人格”，强制介入同步权限。】
【江白，将失去当前自我状态，进入冻结准备。】
——纪檀，才是真正的“备份计划”？！
江白瞳孔骤缩，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纪檀！”他猛地回头，却己不见她的身影。
咖啡厅角落空无一人，仿佛她从未存在过。桌上的文件袋也不知何时化作了空壳，纸页飞散在地，唯有那张实验档案上的照片，还残留着余温。
苏晚凝脸色也变了，眉心紧皱，眼底浮出罕见的寒意。
“她动手了。”她冷声道，“利用你刚才情绪波动，触发临时口令，强制抽取副程序。”
“她从来没想让我选择。”江白喃喃，“她只是等我动摇，然后干净利落地收网。”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句“也许我只是想留住真正的你”，并不是情感的流露，而是一把钥匙。
是她用来诱发“主情绪模型启动”的触发因子。
江白额头青筋跳动，喉咙像被灌了火，胸口一阵剧烈闷痛。他抬手按住太阳穴，却能感觉体内某种熟悉而冷漠的意识正在苏醒。
那不是他自己。
而是“人格003号母体”。
苏晚凝看出了他的异样，一把拽住他手腕，低声喝道：“控制住！你现在只是权限被撬开了一点，还来得及收回！”
江白咬牙，全力运转灵识，却发现原本温顺安稳的识海，正一点点变得冰冷僵硬。他像是被迫困在透明牢笼里，看着另一个“他”，面无表情地将情绪一一剥离。
“我能不能逆转？”他声音微哑。
“能，”苏晚凝一字一句，“但你要做出选择。现在，立刻。”
江白大脑飞快运转，回忆起纪檀刚才话语中每一个字，每一个节奏。
“她说我有‘情绪自我修复’模型……我猜那东西应该不是她开发的，否则她就能首接终端我。”
苏晚凝点头：“她没权限终结你，只能诱导你‘自我关机’。她是用一种方法，把你骗回‘理性宿主’，剥离个性模块。”
“那我只要反向构建情绪主轴——”
“不。”苏晚凝忽然伸手覆在他手背上，“你只要，相信你是你。”
江白怔住，看着她掌心贴合自己皮肤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像火苗一样，砰地燃了起来。
他闭上眼，任那股温度渗入身体。
情绪主轴，不是程序，不是模型，不是数字堆砌。
它是“活着”的证明。
是一个人爱过、恨过、笑过、疼过、想保护谁、又怕失去谁的痕迹。
是那些藏在回忆深处的、不被控制、不肯格式化的情感印记。
几秒后，江白睁开眼睛。
识海的冰霜渐渐融化，那股陌生冷漠的意识，悄无声息地退散。他重新掌握了主导权。
【副程序003号，授权提取终止。】
【状态切换：锁定自我认知。】
【人格融合：暂停。】
“搞定了。”江白缓缓吐出一口气。
苏晚凝却没松手，仍然盯着他，眼神微沉：“你要小心，这只是第一波测试。纪檀既然动手，就说明她并非孤军。”
“你怀疑……”江白顿了顿，“纪檀背后还有人？”
“你记得归元计划吗？”苏晚凝问。
江白点头：“你上次说那是灵烁实验室的最初命名。”
“它并没有被终止。”苏晚凝低声道，“而是在‘人格映照’实验失败后，转为隐藏状态。纪檀只是门面……真正掌控那个计划的，是你见过的人。”
“谁？”
“——沈竞舟。”
江白脑中陡然一震，那道背影浮现出来。
他还记得沈竞舟在某次会议上不经意说的一句：
“江白，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你，你会原谅我么？”
“他是归元计划的主理人？”江白咬牙。
“是‘归元计划’的创始人。”
苏晚凝补充：“而你，是那个计划里最后的变量。”
江白眼神闪烁，隐隐察觉到整个局正在一点点揭开。
而他——恰恰站在风暴中央。
但下一秒，他却忽然笑了。
“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怕我‘成为谁’。”
他站起身，收起外套，动作利落：“走吧，下一站——我们主动出击。”
苏晚凝扬眉：“去哪？”
江白咧嘴一笑：“去找一个老熟人。”
“谁？”
“……褚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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