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冰冷的“嘀嗒”声中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长、凝固，如同沉入粘稠的沥青。苏晚闭着眼，意识在药物带来的昏沉和灵魂深处的绝望之间浮沉。她感觉自己被抽空了，只剩下一具被束缚带和管线固定住的躯壳，暴露在无处不在的监控和那道来自床尾阴影里的、永不疲倦的审视目光之下。
绝对的静止。
绝对的沉默。
绝对的禁锢。
连绝望，都只能以最微弱的、被压抑的形态存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胃部的钝痛，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重的枷锁感。掌心的伤口在纱布下隐隐跳痛，提醒着她曾经徒劳的反抗。而那份被撕碎的千纸鹤，连同弟弟的安危，则被更深地埋入意识深处最黑暗的角落，不敢触碰。因为每一次念头的闪动，都可能引发那致命的警报，成为扼杀“工具功能”的罪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只是一场昏沉噩梦的间隙，一丝极其轻微、却足以打破这死寂凝固的声响传来。
是门锁滑开的电子音。
苏晚的眼睫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她没有睁眼，但全身的肌肉却在瞬间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在巨大的虚弱和药物的作用下，无力地松弛下去。更多的情绪波动，她不敢有。
刻板的脚步声在地毯上移动，带着一种精准的距离感，停在床边。接着，是金属推车车轮滚动的声音，停在床头附近。
一股极其清淡、却无法忽视的食物气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冰冷，钻入苏晚的鼻腔。
粥。熬煮得稀烂的白粥。
那气味本该是温和的，此刻却像一根细针，猛地刺破了苏晚强行维持的麻木！胃部深处瞬间传来一阵剧烈的、条件反射般的痉挛！喉咙里条件反射地涌上酸涩！几个小时前那场撕心裂肺的呕吐，那喷溅的胆汁和暗红血点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回涌！身体的本能在疯狂叫嚣着抗拒！恶心感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捣向她的喉咙！
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极其细微地颤抖起来！眉头痛苦地蹙紧，被束缚带固定的胸腔起伏骤然加剧！
“嘀…嘀…嘀…” 旁边的心率监测仪立刻发出轻微的、警示性的急促蜂鸣！
“苏小姐。”张管家刻板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闸刀，瞬间落下，精准地截断了苏晚身体本能的反应，“您需要进食。”
不是询问，不是建议，是冰冷的指令。
“营养师调配的流食，易于消化吸收，不会对您的胃部造成额外负担。请配合。”张管家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她的话音刚落，苏晚就感觉到束缚在胸腹之间的带子似乎被调整了一下，勒紧的压迫感稍有松动，但依旧牢牢禁锢着她。
接着，床头的机械装置发出一阵极其轻微的电机嗡鸣声。
苏晚被迫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张管家那张如同面具般的脸。她的目光锐利，牢牢锁定着苏晚。而在张管家的手边，一个结构精密的金属支架正缓缓升起、调整角度。支架的末端，连接着一个类似吸管杯的装置，杯口倾斜，里面盛着半透明的、冒着微弱热气的白粥。
这不是人工喂食。
这是机械投喂。
苏晚的瞳孔因为惊恐和极致的屈辱瞬间放大！她看着那冰冷的金属支架如同机械臂般调整到位，看着那吸管杯口精确地对准她的嘴唇！
“不……”一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生理性的恶心，不受控制地从她干裂的唇间挤出。
“请张嘴。”张管家冰冷的指令紧随而至，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她的手指在支架侧面的一个控制器上轻轻一点。
嗡……
轻微的电机驱动声响起。那根连接着吸管杯的软管，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机械力量，缓缓地、精准地向前递送！冰凉的硅胶管口，触碰到了苏晚紧闭的、干裂的唇瓣！
那触感冰冷而陌生，带着绝对的强制意味！巨大的屈辱感和被彻底物化的绝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胃里的翻搅更加剧烈！她想扭头避开，想抬手打掉这冰冷的入侵者！但束缚带死死禁锢着她的身体，连转动一下脖颈都做不到！输液管牵扯着她的手臂！
“苏小姐，配合是您唯一的选择。”张管家的声音如同冰水浇头，“为了您腹中胎儿的营养供给，也为了您弟弟后续治疗资源的持续保障。请张嘴。”
“胎儿”！
“弟弟的保障”！
两把最锋利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穿了苏晚所有的抗拒！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让她几乎窒息！她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更浓的血腥味！屈辱的泪水汹涌滑落。
那冰冷的硅胶管口，带着机械的固执，持续地、带着轻微的压力，抵在她紧闭的唇缝上。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心率监测仪那警示性的“嘀嘀”声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和情绪的失控。
僵持。
无声的、绝望的僵持。
苏晚的身体因为极致的克制而绷紧到极致，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拒！然而，无形的枷锁比束缚带更沉重地压在她的灵魂上。
弟弟……小辰……ECMO……那红色的按钮……
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感如同毒蛇噬咬！但更强烈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终于。
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极限压迫下。
在张管家那冰冷目光和机械臂无声的逼迫下。
在那代表弟弟生死的无形铡刀悬于头顶的恐惧下……
苏晚那死死紧闭的、干裂的唇瓣，如同生锈的闸门，极其缓慢地、颤抖着，张开了一条微不可查的缝隙。
冰凉的硅胶管口，立刻如同捕捉到猎物的毒蛇，精准地探入了那条缝隙！
一股温热、稀薄的流体，带着寡淡无味却令人作呕的气息，瞬间涌入她的口腔！
“呕——！”身体的本能反应几乎是爆炸性的！强烈的恶心感让她瞬间弓起身体！束缚带勒得她眼前发黑！胃部剧烈痉挛！她拼命地想将嘴里的东西吐出去！
“咽下去！”张管家严厉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绝对的威压！她的手没有离开控制器，机械臂的软管依旧稳定地输送着流体。
“想想后果！控制！”那冰冷的警告再次如同冰锥刺入脑海！
后果……
小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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