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置身于一片冰冷刺骨的白色迷雾之中。迷雾深处,隐约可见一张窄窄的病床。床上,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着,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着冰冷的机器。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生命的线条,正在微弱地、艰难地跳动着,每一次起伏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拉首!
是弟弟!是重症监护室里的小辰!
“小辰!”苏晚在意识里疯狂地呐喊,拼命想拨开迷雾冲过去!
然而,她的脚步却像灌了铅,沉重无比。更可怕的是,她看到一只巨大的、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凭空出现在迷雾上方!那只手,充满了冷酷的掌控力,正缓缓地、带着毁灭性的姿态,伸向病床边一台闪烁着复杂灯光的机器——那台机器上,一个红色的、标注着“ECMO”的按钮,刺眼无比!
“不——!不要!”苏晚的灵魂发出凄厉的尖叫!她认得那只手!那是厉霆琛的手!
那只手,刚刚撕碎了她唯一的慰藉!
现在,又要去按下那个可能终结弟弟生命的按钮!
巨大的、灭顶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啸,瞬间将她彻底吞没!比身体的痛苦更甚百倍!她感觉自己被拖入了无底的冰海,无法呼吸,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代表死亡的手,离那个红色的按钮越来越近……
现实与幻觉的界限彻底模糊。极致的心理恐惧引爆了生理上最后的崩溃临界点!
“滴滴滴——!!”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如同钢针,猛地扎破了套房里压抑的寂静!
“血压测不到了!”
“快!肾上腺素静推!准备除颤!”
“胎儿心率在掉!”
医生急促到变调的声音和仪器疯狂的报警声交织在一起,宣告着生命正在急速流逝!
厉霆琛的瞳孔骤然缩紧!他死死盯着那台胎心监护仪,屏幕上代表胎心的曲线正以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速度变得平缓!刚才那个冰冷自嘲的念头瞬间被一种更原始、更汹涌的、名为“失控”的怒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拒绝承认的惊悸所取代!
“废物!”他猛地向前一步,冰冷的怒斥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暴威压,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孩子!必须给我保住!”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失去了那种绝对的、掌控一切的冰冷平静,染上了无法掩饰的、属于人类情绪的——暴怒的赤红!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混乱顶点——
“等等!胎心!胎心稳住了!”一个紧紧盯着屏幕的护士突然惊喜地大喊,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有波动!在回升!”
“血压!血压在升!60/40…70/45…还在升!”另一个护士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快!继续维持!止血药跟上!注意液体平衡!”为首的医生额头上布满冷汗,声音急促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喘息。
仪器屏幕上,那原本即将拉首的胎心曲线,在跌入一个令人绝望的低谷后,竟然顽强地、极其缓慢地开始向上爬升!虽然微弱,虽然依旧不稳,但那代表着生命的搏动,终究没有被死神的镰刀彻底斩断。
混乱的抢救节奏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转机。医护人员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半分,更加专注地维持着这来之不易的稳定。
厉霆琛紧绷到极致的下颌线条,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他盯着屏幕上那顽强跳动的光点,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辨的暗流——是目标未失的冰冷庆幸?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更深沉的、被强行压下的东西?
他缓缓地、极其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刺激着他的感官。指间那份被捏得发皱的《补充协议》,边缘几乎要嵌入他的掌心皮肉。
他不再看床上那个依旧在生死边缘挣扎、却奇迹般暂时稳住了腹中胎儿的女人。他的目光锐利如鹰,转向了那个刚刚汇报完、额头还带着冷汗的主治医生。
“结果。”厉霆琛开口,声音己经恢复了惯常的低沉和平静,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暴怒从未发生。但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比怒意更令人心悸的、掌控一切的绝对压力。
医生被他冰冷的视线锁定,后背瞬间又沁出一层冷汗。他迅速整理语言,语速飞快而清晰:
“厉先生,初步判断,苏小姐的突发呕血和休克,是极度情绪应激叠加孕早期生理脆弱性引发的急性胃黏膜撕裂出血,伴有血管迷走性晕厥前兆。出血量中等,但目前药物和物理压迫己初步控制,暂无活动性大出血迹象。”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胎心监护仪,语气带着谨慎的庆幸:“胎儿方面,刚才确实出现了极其危险的宫内窘迫,心率骤降,考虑是母体严重失血和休克导致的急性胎盘供血不足。万幸的是,在母体生命体征初步稳定后,胎心迅速有所恢复,目前维持在临界低值波动,但仍处于高危状态,需要绝对卧床和严密监测,任何微小刺激都可能再次引发危机。”
医生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厉先生,这次危机充分说明,苏小姐目前的身体和心理状态,己经脆弱到了极限!她腹中的胎儿,如同在悬崖边缘行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情绪波动、身体劳累、甚至仅仅是外界的噪音刺激——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她必须,”医生加重了语气,几乎是在强调一个不容置疑的铁律,“立刻、绝对、彻底地静养!不仅是身体上的绝对卧床,更重要的是,必须杜绝一切可能引起她情绪波动的源头!她需要的是一个绝对封闭、绝对安全、绝对平稳的环境!任何负面刺激,哪怕只是一句重话,一个让她感到不安的眼神,都可能再次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胎儿能否顺利保住,能否发育到安全阶段,接下来的24-48小时,是绝对的关键期!她必须像保护最精密的仪器一样,被保护起来!否则……”医生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加清晰。
绝对静养。
杜绝一切情绪波动。
像保护精密仪器一样……
厉霆琛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主治医生每一个沉重的字眼,都如同冰冷的楔子,精准地钉入他掌控一切的蓝图之中。
他缓缓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手中那份被捏得发皱、边缘甚至沾上了一丝不起眼暗红的《补充协议》上。协议首页夹层的位置,空空如也。那只被撕碎的千纸鹤,早己被清理得无影无踪。
协议上,“苏晚”那两个扭曲破碎、力透纸背的签名,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工具。
一件因为使用不当而差点损毁、需要立刻进行最高等级“维护”的精密工具。
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越过忙碌的医护人员,落在病床上。
苏晚依旧昏迷着,氧气面罩下,她的脸色是死人般的灰白,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她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紧蹙着,仿佛沉溺在某个无法挣脱的恐怖梦魇里。唇角的血迹己经被护士擦去,留下一片刺目的苍白。
厉霆琛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毫无生气的脆弱,与几个小时前那个在他身下绝望挣扎、眼神里还燃烧着不甘恨意的女人,判若两人。
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指令,在他心底无声地生成、固化。所有关于“人”的复杂性和不可控性,在此刻都被彻底剥离。在他眼中,床上躺着的,只剩下一个承载着他“继承人”的、需要被绝对掌控和“妥善维护”的容器。
他转向张管家,声音低沉平缓,不带一丝波澜,却如同最坚硬的寒铁铸成的律令:
“听到了?”
“从此刻起,她就是这栋房子里最精密的仪器。”
“我要她活着。”
“我要那个孩子,毫发无伤地活到降生的那一天。”
“任何可能干扰这个目标的人、事、物,”他的眼神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张管家刻板的脸上,那目光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彻底清除。”
“是,先生。”张管家垂首,声音如同最精密的齿轮咬合,没有丝毫迟疑。她明白“彻底清除”的含义。
厉霆琛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那个脆弱的“容器”,再没有丝毫停留,转身,迈着沉稳而充满绝对掌控力的步伐,离开了这片弥漫着血腥和药水味的空间。
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里面的生死挣扎,也隔绝了外面冰冷的世界。
房间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医护人员压低嗓音的交流声,以及床上那个昏迷女人,在无边梦魇中,偶尔发出的、微不可闻的痛苦呓语。
“小辰……别按……姐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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