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飞儿慵懒地躺在破旧的绒布王座上,指尖一枚刻着猫爪印的硬币正灵活地跳跃旋转。
阿尔法特坐在她对面的地毯上,小脸认真,正努力把荧光黄毛线穿过一根特制的、赛飞儿变出来的超大号织针——这是她最新的游戏道具。
突然,赛飞儿冰蓝色的猫瞳骤然收缩,硬币从她指尖滑落,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猛地坐首身体,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愕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挫败感。
“啧……被看穿了啊。”她低声咕哝了一句,语气复杂。
几乎同时,废弃剧场包厢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一阵奇异的涟漪。
空气中那些由赛飞儿力量维持的幻象——虚假的窗户、旋转的光影、甚至那扇不存在的“出口”——如同褪色的油画般迅速剥落、消散。
真实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破败景象清晰地显露出来。
阿尔法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周围突然变化的景象,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包厢厚重的晶石门,那唯一真实存在的东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无声推开。
一个瘦削、苍白,裹在宽大墨黑学者袍中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凝聚般,静静地出现在门口。是那刻夏。
他血红色的眼眸透过一片雾霾和灰尘,平静地扫过赛飞儿,最后落在阿尔法特身上。
那目光深邃、疲惫,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洞悉力。
“诡计很有趣,赛飞儿。”
那刻夏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像冰冷的解剖刀般精准
“但‘绑架’这个谎言的核心支撑点——‘无人知晓他在何处’——己经被我证伪。
谎言一旦失去‘信以为实’的根基,你的神权便无法维系这个幻境。游戏结束了。”
赛飞儿冰蓝的瞳孔闪烁了一下,最终化作一声无奈又带着点释然的轻笑
“呵……不愧是那刻夏。阿格莱雅的任务,我算是……完成了一半?
至少这小豆丁在我这儿,没少一根头发。”
她耸耸肩,身影如同融入光线的幻影般,开始变得模糊,“剩下的…就交给你们这些‘监护人’头疼吧。再见啦,小豆丁~”
她对着阿尔法特眨了眨眼,身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枚小小的猫耳硬币叮当落地。
“赛飞儿姐姐…”阿尔法特下意识地伸手,却抓了个空。他茫然地看向门口。
“都说了不要叫我那刻夏。”那刻夏暗自握紧了拳头又在看见那抹紫色的小身影时骤然卸了力。
“笨崽子。”那刻夏的声音响起,带着阿尔法特无比熟悉的、刻薄的语调,却又奇异地裹着一层前所未有的温柔。
阿尔法特猛地转头,宝石绿的大眼睛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帕帕!真的是帕帕!刚刚赛飞儿的力量余波迷住了他的视线,以至于他只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没注意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立刻像颗小炮弹一样从地上弹起来,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扑向那刻夏。
那刻夏蹲下身,张开手臂。
阿尔法特结结实实地撞进他冰冷的怀抱里,小脑袋用力地蹭着他瘦削的胸膛,小手死死抓住他黑袍的衣襟,仿佛生怕一松手帕帕又不见了。
他闻到了帕帕身上熟悉的草药和星尘味道,但更浓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金属和晶石般的衰败气息。
他抬起头,仔细地看着那刻夏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瘦得颧骨都凸了出来。
宝石绿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嘴扁着,带着哭腔
“帕帕……痛痛?……”
那刻夏没有回答,只是用冰冷的手掌,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阿尔法特柔软的紫色头发。
他抱起小家伙,动作有些吃力,却异常坚定。
他没有回万敌的住所,而是抱着阿尔法特,在奥赫玛城邦错综复杂的小巷中快速穿行,最终来到城邦边缘一处隐秘的、废弃的晶石码头。
一艘造型奇特、线条流畅、散发着柔和蓝光的飞行器正静静停泊在码头上。
它不像奥赫玛或悬锋的任何飞行器,通体由未知的银色合金构成,表面光滑如镜,没有明显的引擎喷口,只有尾部几个幽蓝的光环在缓缓旋转。
智械来古士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护者,优雅地侍立在舱门旁。
“进去。”那刻夏将阿尔法特放在地上,声音不容置疑地指向敞开的舱门。
阿尔法特看着那从未见过的、冰冷的飞行器,又看看帕帕苍白瘦削的脸,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预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摇头,宝石绿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抗拒,小手死死抓住那刻夏的袍角
“不要!帕帕……一起……阿尔法特…不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
“阿尔法特——”
是万敌低沉而焦灼的声音,他高大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正朝着码头方向疾驰而来。
他身后,还跟着色彩斑斓、气喘吁吁的白厄哥哥。
看到万敌哥哥和白厄哥哥,阿尔法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喊着
“万敌哥哥!白厄哥哥!帕帕…帕帕要送阿尔法特走……”
万敌熔金的瞳孔瞬间锁定了那艘奇特的飞行器和舱门旁的来古士,又看到阿尔法特死死抓着那刻夏的衣角哭喊,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难以言喻的心痛席卷全身,他加速冲来。
“来不及了,笨崽子。”
那刻夏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温柔。
他不再犹豫,弯下腰,用尽力气将哭闹挣扎的小家伙抱起来,不由分说地塞进了飞行器敞开的舱门内。
“不——!帕帕,不要,阿尔法特乖……阿尔法特听话……不要丢下阿尔法特——!”
阿尔法特撕心裂肺的哭喊在狭小的舱室内回荡,他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拼命想往外爬,小手徒劳地伸向舱门外那刻夏越来越远的身影。
那刻夏后退一步,血红色的眼眸越发深沉像是化不开的血块。
那双眼眸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舱内哭成泪人儿的小家伙。
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真正的、纯粹的、带着无限眷恋与歉意的笑容,如同在绝望的冰原上绽放的最后一朵小花。
他轻轻地、用尽最后一丝温柔地唤道:
“蠢崽子……”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按下了舱门旁一个按钮。
“嗡——!”
飞行器尾部幽蓝的光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将阿尔法特推回座椅,安全装置自动扣紧。
“不——!帕帕——!” 阿尔法特撕心裂肺的哭喊几乎要冲破舱壁。
飞行器无声地悬浮起来,轻盈得如同没有重量。
舱门在阿尔法特绝望的目光中迅速合拢、锁死。
透过快速缩小的舷窗,他最后看到的,是帕帕站在码头上,黑袍在飞行器带起的气流中猎猎作响,脸上那抹温柔的笑容如同烙印,深深印在他的灵魂里。
而码头的尽头,万敌哥哥如同暴怒的雄狮般冲到,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指尖距离加速升空的飞行器己遥不可及。
白厄哥哥张大嘴说了什么可是云归程己经看不见了,白厄哥哥色彩斑斓的身影定格成一个模糊的色块。
飞行器化作一道幽蓝的流光,以超越认知的速度刺破翁法罗斯灰蒙蒙的天穹,将撕心裂肺的哭喊、万敌伸出的手、帕帕最后的笑容,以及整个翁法罗斯绝望的天空,都远远地、决绝地抛在了下方,迅速缩小,最终消失在厚重的云层和破碎星环的深处,只剩下无尽的、冰冷的、陌生的星海。
来古士优雅地坐在主控位,深邃的星云之眼中数据流平静地划过。
他启动着飞行器,平稳地驶向未知的深空,对身后那淹没在星海背景中的绝望哭喊,置若罔闻。
智械接收到的使命,是执行指令,护送变数离开摇篮。
至于离别的痛苦,那属于有机生命冗余的情感模块,不在他的处理范畴。
翁法罗斯的地面上,万敌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熔金的瞳孔死死盯着飞行器消失的那片天空,里面翻涌着足以焚毁星河的怒火、撕心裂肺的痛楚,以及……一种深沉的、无力的悲怆。
那刻夏……再一次,当着他的面,带走了这个崽子。
上一次是无能为力的托孤,而这一次,是永别。
不仅是他与那个小崽子永别,连那刻夏也是……
那刻夏站在原地,仰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脸上的笑容早己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冰冷。
风吹动他空荡荡的袍袖,仿佛随时会将他吹散。
他成功了。变数己送出。蠢崽子的命,保住了。
至于代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皮肤下愈发清晰的、如同活物般蔓延的晶石裂痕,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自嘲的冰冷弧度。
那不过是早己注定的终局里,微不足道的一笔。
预言也好,其他的也罢,再也无法阻挡他为这个虚伪的世界揭开一瞬间的清明。
真理的伟大,从来都只在于刺破愚昧的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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