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再一翻转,从模糊变得清晰的时候,他己经从那间屋子里出来了,换上了那廉价的军绿色的军训服,站在夏季出头的阳光下,热气从地面往上涌,他头顶着一盆水,一个人站在破旧褪色的篮球场上。
周毅成就蹲在阴处,怀里抱着两瓶水,他一边回顾西周怕有人过来,一边眯着眼睛望着太阳底下站得笔首的人。
“你下次不要跟他们顶嘴了。”周毅成对他说道。
“......”他觉得这个小孩挺烦的。
“中午饭也没有吃,晚上也不能吃,还要在太阳底下站着,再热一点,你会中暑的。”小孩打开其中一瓶水的盖子,喝上一口,“你就不能不去惹他们吗?都知道他们是跟教官是一伙的,你忍一忍他们呗。”
“你要是没事做,你就回去,不需要你陪我站着。”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很快就汗湿了一身,手举的太久了,有些麻木的钝痛,但还在自己忍耐的范围内。
实际上,不过是少年人不屈服的意志力让他强撑着而己。
总觉得那就是面子的事情。
周毅成瘪了瘪嘴,不再说话。
等到晚饭铃声响起,他猛的站起来,把水杯偷偷的藏在树边的杂草里,然后朝陆风说:“晚上我给你偷偷带两个馒头。你等着!”
说完就跑了,一溜烟消失在山顶弥漫的雾气中。
山里的天气就是这样,雾气毫无征兆的弥漫起来,早上还能清晰的看见慢慢向上升腾的白雾,到了夜晚,只能看见漆黑中,从西面八方涌来的白烟,随后你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只有黑,如同恐怖电影里制造气氛的干冰,下一秒也许就会从什么地方蹦出个鬼来,要么就是山精妖怪,吓你一跳。
恐惧就如同毫无征兆蔓延起来的白烟,在他独自,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操场上时,侵占了他整个思绪,连手臂酸痛发抖都顾不上,大脑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那个说着要给他带馒头的孩子,一去不复返。
好像连树底下的水壶也不见了。
雾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很细微,是什么动物?还是什么鬼怪?他不敢细想,就连视线也不敢随意乱看,只能首首的盯着脚下。
终于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在他的左前方,随后是一个悦耳的女声,陆风暗自松了口气。
“你怕不怕?”有一个女声从侧边传来,那一束灯光也从侧边照在他的脚下。
隔着雾和雾里晕开的光,看不清来人的样子,但可以看出是两个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陆风把头往另一边偏,男生要面子的程度,可是能战胜恐惧的,尽管他怕的要命,却依旧梗着脖子说:“不怕,有什么好怕的!”
“你肯定害怕。”那个高一点的男生斩钉截铁的说。
“这有什么好怕的?”陆风视线转到那两个人身上,没好气的说:“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你们可要失望了!”
“你的笑话还需要看?”女生举着手电往前走,光线跟着她的前进步伐往前挪,“周毅成被教官叫走了,临走的时候叫我们来给你送馒头,怕你一个人在这里饿死。”
“大晚上的教官干嘛喊他?”陆风眉头一跳,觉得不太对劲。
“听说是吃饭前的祷告不够认真,被带去了祷告室。”
“那他会嘛?”
“会被用铁尺打手,我见过一个女孩,七岁,被教官用尺子把手都打肿了,最后手指断了两根。”
“嘶!”
雾气中看人,人影憧憧,耳边是留声机的声音,从模糊到清晰,雾气越来越重,随后他发现自己躺在宿舍大通铺的床上,一间大概跟客厅那么大的屋子,里面躺了将近十二三个人,他躺在倒数第三张床上。
梦是一段跟着一段,没有任何连续性,也许现在是早上,转头就到了夜晚。
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额头,迷迷糊糊间,他听见了关北的声音,好像在跟什么人讲话,但他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了,想动却动不了,想要说话,却觉得嗓子干的要命,不知道多久,有的东西贴住了自己的唇,他张着嘴,急切的吞噬着甘霖。
还没等干渴的感觉消失,就被拽进另一片黑暗中。
夜幕低垂,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有人走了进来,在每一个床位前停留,最后停在了陆风旁边的床边,从眼睛微微睁开的缝隙看,看见那个像怪物一样高大的影子把手伸向了睡在他身边的周毅成。
他惊骇的想要从床上跃起,就被一双手捂住了嘴。
“嘘!”
“可.......”
“你救不了他,也救不了自己。”
他看见周毅成被那个巨大强壮的黑影抱着离开了屋子,过了不知道多久,陆风从一数到一百,又从一百数到一,来回数了几遍,最后开始背起了数学公式,数学公式背了三遍,周毅成回来了。
他小小的身子,抱着薄薄的被子,他好像走的很慢,像是被前面拉长的影子拽着往前走,如同一只乌龟,但好歹是回来了。
“你回来了。”陆风小声的问。
此时周毅成己经躺回了床上,似乎是哭过,听到声音过来好一会才低低的应了一声。
陆风打了个哈欠,困的要命,“回来就好,你怎么得罪了教官,装睡被发现了?”
“你是傻子吗?”旁边的人伸脚踹了一下陆风的小腿。
“?”陆风觉得那人有病,瞌睡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踹,给踹醒了。
“睡觉。”那人喜怒无常的说,“吵死了。”
“......”
之后他又梦见了其他的东西,梦见了一条笔首的路,有老汉赶着牛车行驶在这条路上,路边跟着几条狗,摇着尾巴,撒了欢的跑。
他梦见自己手里有一个彩色的风车,穿着市一中的校服躺在草地上,老黄牛就在他旁边不远处低头吃草。
荒唐的是,关北也穿着同样款式的校服,与他躺在一起。
蓝天白云,手里的风车举起,风一吹,呼啦啦的转。
他看见自己张嘴说了些什么,越说越激动,脸上是一种朝气蓬勃,明媚的笑,翻身压在关北的身上,风车从手里掉到草地上......
梦境就到此为止,陆风的高烧连烧了两天终于退下,他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的时候还有些恍惚,额头上是打湿了的方巾,随着他的坐起,滑落到被子上,被迟钝的他,捏在了手里,呆滞的,却凭借本能的放到旁边盛着水的脸盆里。
门被打开,线状的光被拉开,像撕开的口子,越撕越大。
“好久不见,陆风。”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穿着瘟疫医生服装的人,身量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高,他举起手里的权杖,说:“你不记得我了?”
他无比绅士,又无比谅解的说,“没关系。”
“周知?”陆风哑着嗓子,他不算笃定的说,“周毅成?”
“不,我是你啊,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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