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山。”
陆风踢了一脚蹲在墙角的顾航,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离开的时候,吴芷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村庄埋没在黑暗里,像一个很旧的碗,它就在碗底,倒扣在里面。
就像......
她不想再去想了,也不想说,目光扭了回来,下山的路蜿蜒崎岖,车灯一半打在公路上,一半打在山壁上,车内只有车载电台发出的轻柔音乐。
“怎么了?”陆风脸色不太好的从后视镜里看向一言不发的吴芷,还没见过这丫头不说话的样子,颇为文静,也让他感觉有些不适应,浑身冒着刺,刺挠的难受。
“没什么。”吴芷耸耸肩。
“呦,今儿想走文艺路线了?”陆风翘着嘴说。
“吴姐这样怪让人不习惯的。”顾航插嘴道。
“就你多事。”吴芷用手拍了他一下。
车子停在山脚下的一个旅馆边,西层高,灰扑扑的墙,前台坐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深秋里穿着一件长袖的雪纺衫,外面还套了一件毛线背心,电视的声音开的很大,里面在放《谁怜天下慈母心》。
“开三间房,两间双人,一间单人的。”陆风伸手敲了敲前台的桌子。
关北说,“我明天带着顾航去村子里问问有没有谁跟凶手关系不错的。”
“嗯。”陆风点了点头,接过老人手里的三把钥匙,把其中一把单人间的钥匙丢给吴芷,然后说:“那座山太大了,如果真的钻进去,我们都不一定能找到她。”
“得想办法,让她自己出来。”陆风说,他们一边上楼一边压低声音说,这个楼梯很窄,每次只能通过一个人,楼梯间的灯光也不明亮,跟死者家里的灯光一样的昏暗,就像你正穿行在一个窄小的巷子,鼻尖满是霉菌的味道。
“你们说她会不会是被拐卖之类的?”吴芷忽然问道,她尽量避免自己不要碰到楼梯的扶手,和那灰扑扑的墙壁。
“根据是什么?还是说这只是你的猜想?”陆风停住了脚步,他诧异的回头。
“一个二十多岁,如花似玉的女人,会嫁给一个看起来跟自己爸爸一样年龄的男人?”吴芷皱着眉,她此时有点咄咄逼人。
“会啊,有钱呗。”顾航说。
“那死者有钱吗?”吴芷白了他一眼,问道,“那么深的大山,我们开车上去都花了三个小时,而且我觉得这个案子不太简单,虽然我不太确定我的猜想是不是正确的,但是种种疑点给我的感觉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把它们绑在了一起,比如赵盼,比如周燕。”
“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去往赵家村的车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嫁给了一个几乎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丈夫?而后还杀了他?要自首人却不见了?这两件事都发生在赵家村,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那这一切也还是你的猜想。”陆风无情的说道,“万一这就是一个巧合呢?”
“可是,一个女人,没有父母亲人在,谁能逼她去嫁给一个大自己那么多岁的男人?她大可以关上房门离开大山,章城里那么多工作,什么不能做?就非要嫁人?”吴芷一只手按在生了锈的楼梯扶手上,她一时间也顾不得刚刚自己努力去躲扶手和墙壁了,她向上仰着头,一只脚踩上前面的台阶,急切的望着陆风。
关北落后陆风一步,他侧着身子望着她,就连手臂撞到了墙也没有察觉。
吴芷正站在水泥浇灌的楼梯拐角处,那个地方有一个挑高的窗户,从那扇窗户处可以看到皎洁的月亮,但窗户还是太高了,这么看,也只能看到月亮的一半,剩下的都是灰蒙蒙的天。
“你的意思是?”关北问。
“我觉得我可以去找一找那些报过失踪的人,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岁左右的女性,系统里肯定有照片的。”吴芷深吸了一口气,“村长也说了,死者的妻子是没有父母亲人的,也不常在村子里走动,我觉得就算是我们去把周围的村子走访一遍,也得不到什么好的结果。”
“而且从婚纱照上看,死者的妻子不像是在山里长大的。”吴芷说。
“陆队我还想再去一趟那个小孩的家里。”吴芷犹豫了一下说道。
“为什么?”陆风问,“你以什么理由去呢?”
“人文关怀,出于一个民警对祖国未来的担忧。”吴芷说,“市一中里我和宋其哲去过,那里的老师和同学表示没有见到赵盼来过学校,那为什么她妈妈却斩钉截铁的说孩子去了学校,还要求撤案。”
“那如果周燕就像你说的那样是被拐的女性?你用什么理由去她家里呢?”陆风问。
“以信息登记为由找她家里人聊一聊。”吴芷忽的一下笑了起来,嘴角扬起,露出一双虎牙,和一对梨涡。
“我觉得这两件事情的发生不是巧合,其中肯定有联系。”
其实不只是她觉得,陆风也有这样的猜想。
陆风站在最前面静静的盯着吴芷看了会。
就在吴芷以为陆风还会拒绝的时候,就在她大脑飞速寻找重组一些词汇,想着如何说服陆风的时候,她甚至都想好了去死缠烂打......
陆风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让宋其哲跟着你去。”说完这句话,陆风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陆风疲倦的躺在床上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在他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就持续不断,他梦到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走在无人的乡间小道上,无论他怎么喊,她们都没有回头,她们往前走的路边,摆放着一尊又一尊的佛像,佛像从平和的表情,逐渐扭曲,它们怒目圆瞪,表达着愤怒。
可再看过去,又变成了慈眉善目,双手合十,慈悲在那一刻显现。
他想要追上去,可怎么也动不了,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童谣,小孩稚嫩的声音唱着《泥娃娃》,那首歌变了调,听的让他不寒而栗。
随后他觉得自己浑身越来越僵硬,周围的一切渐渐的变得越来越高,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一点一点被泥土吞噬,首到最后,一个孩子伸出手,把他举起,重重的往地上摔......
他猛地醒来,窗外仍旧一片漆黑。
“怎么了?”关北坐在他旁边的床上,正拿着手提电脑看着里面现场的照片。
“没事。”陆风摇摇头,“你怎么还在看?”
“就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那张纸会出现在赵马志的家里?这张纸的主人是怎么和凶手认识的?”关北若有所思,“如果说凶手是赵马志的妻子,那这个人是怎么认识她的呢?又是通过什么途径去引导她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
关北:“这个幕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扣扣扣…’
陆风刚准备张嘴回答,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他们一瞬间禁言,他们警惕的望向门口,门框下面的缝隙,光芒被一道黑影覆盖,陆风悄无声息地下床,光着脚走在旅店冰冷的瓷砖上。
敲门声停了。
陆风贴近门侧耳倾听,却听不到任何动静。他缓缓蹲下身子,透过门下的缝隙往外看,只看到一双破旧的鞋子。
关北也轻手轻脚地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后,陆风猛地拉开门。一阵冷风灌进屋里,外面空无一人,只有那张照片静静地躺在地上。
陆风捡起照片仔细端详,照片上赵盼和赵马志的妻子站在一起,背后是地矿小区九号楼,此时,这栋原本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楼,在这一刻显得阴森无比,那漆黑的楼道像是有什么人站在她们的身后。
又仿佛会吃人一样,张着血盆大口,等着猎物入口。
照片的背面,用墨绿色的钢笔写着:‘我与神同在。’
这五个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铅笔写的,‘赵盼和周燕。’
不是同一个人的字迹。
这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到底要干嘛?!
“也许这是幕后的人留下的线索,或者是凶手留下的线索。”关北皱着眉,抿着唇看着陆风捡起来的照片说。
酒店的外面忽然响起了歌声,像是有人闭着嘴哼唱的声音,不算大,倒像是磁带录好后外放出来的。
陆风没来得及回答关北的话,他把照片一丢转身跑向了窗口,从他们房间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面的主干道,机动车道上空无一人,他的手撑着窗棂,探出半个身子,视线先从右边看起,一首转到左边,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左边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小丑,它戴着彩色的卷发,画着夸张的妆,肥大的小丑服看不出性别,但是在它的背带裤的背带上别着一颗蓝色的星星,星星的旁边是一只蝴蝶,那小丑手里拿着一束玫瑰花。
死寂一样的夜里,它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有一只三色花猫从马路对面的绿化带窜了出来,那只猫站在与小丑并排的路灯下,‘喵’了一声。
小丑忽然抬头,朝陆风挥了挥手。
歌声也在这一刻停下。
陆风扭头往楼下跑去,没有关上的房门,有风吹进来,撩动窗边笨重的窗帘,关北慢慢的走到陆风刚刚站的位置,垂着眸盯着那盏昏黄的路灯看,但或许他看的是无人的街道,寂静的深夜。
关北的手指间夹着那张照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楼下的小丑己经从另一边离开,陆风扑了个空,路灯下只留下一束玫瑰花,和一个绑在砖头上的红色气球。
“他妈的!”陆风气愤的用脚踹了一下路灯,他把地上的玫瑰花捡起来,又拿起那个气球,一股脑的准备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手刚伸出去,又收了回来。
最后还是拿着花和气球回到了旅店。
泄愤似的把这两样东西丢到床上,后来想了想又丢到地上。
“打个电话,叫人拿回去送检,看看还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陆风往床上一躺,手里拿着那张赵盼和周燕的合照,臭着脸,毫不客气的对着关北说。
说完就不再说其他的话。
照片遮住头顶的光,在他的眼睛里落下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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