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骁住在城西的旧工业区，一片被废弃厂房包围的老式居民楼。
他住的那栋楼，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修建的老单元房，墙皮斑驳，楼道昏暗，入夜时风吹过窗缝还会发出“呜呜”的响声。
林屿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袋水果和一杯星冰乐，敲了敲门。
“来了。”门内传来江骁平稳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的靠近，节奏像设定好的秒表。
“咔哒。”门开了。
江骁依旧穿着那件白T牛仔裤，头发整齐，脚上是干净到反光的帆布鞋，整个人像刚刚从展厅里走出来一样——没有一丝皱褶，也没有一丝烟火气。
“哎，真来啦！”江骁露出熟悉的标准笑容，“快进来。”
林屿走进屋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整齐得令人窒息的空间。
一室一厅，木地板擦得一尘不染，客厅里没有任何杂物，沙发垫、靠枕、茶几上的杯子、遥控器，全都对齐得仿佛是用尺子量过。
墙上挂着一幅单调的装饰画，是一张咖啡豆的微距图，深褐色调，与整屋的配色完全一致。
“你平时一个人住？”林屿问。
“是啊。”江骁把水果接过去，“唐妍偶尔会来，但我喜欢保持环境的整洁。”
“你这是整洁吗？”林屿看着一排鞋柜，惊讶地发现里面的鞋全部是——同一款白色帆布鞋，整整七双，每双连鞋带的弯曲程度都惊人一致。
他又转头看衣架上的外套：全是白T黑卫裤，像制服一样陈列着。
“……你是不是只穿这一种？”林屿忍不住问。
“嗯，这样效率更高，不需要为穿衣花时间。”江骁理所当然地回答，“乔布斯和扎克伯格也是这么做的。”
“可你不是乔布斯，也不是扎克伯格。”林屿皱了皱眉，“你是……江骁。”
江骁顿了一下，眼神微微恍惚了一下，随即笑着转身倒茶：“你说得对。我是江骁。”
林屿没有说话，扫视了一圈屋子。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所有钟表，全都设定为同一时间，连秒针都在同步跳动。
厨房、客厅、甚至卧室角落，都有一只挂钟，干净利落地“滴答滴答”，仿佛是整个空间的心跳。
他忽然有些口干，摸了摸后颈，有点凉。
“你是不是最近……生活压力很大？”林屿试探着问。
“我很好啊。”江骁递过茶水，依然挂着标准的笑容，“睡眠充足，饮食健康，每天冥想三次，深蹲五十个。节奏很好。”
“节奏？”林屿眉头一挑。
“……啊，是说生活节奏啦。”江骁顿了一下，笑容有一丝不自然，“你别多想。”
林屿没有追问，却在心中记下了这个细节。
作为节奏链系统的主导者，他太熟悉“节奏”这个词所承载的多重含义了——在系统内，节奏不仅仅是情绪波动记录，更是一种认知状态的反映。
“江骁，”他放下茶杯，认真看着对方，“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自己的思维方式，好像变得有点……固定？”
江骁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比如，你说话时总喜欢重复一些关键词；你对外部刺激反应不大；甚至连你笑的时候，肌肉都用的是同一组神经群——就像……”林屿顿了顿，缓缓道：“像你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模板。”
空气安静了两秒。
然后江骁笑了：“你真是越来越像哲学家了。”
“我认真的。”林屿盯着他，“你是不是在做某种……行为训练？认知重构？”
江骁沉默了几秒，然后站起来，走进书房，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蓝皮笔记本，递给林屿。
林屿翻开，第一页写着：“自我行为最优解构实验”。
“我在尝试，”江骁缓缓说道，“把人类的行为模式抽象成函数，并寻找最优的应激反应方式。”
“你把生活……当实验？”林屿怔住。
“生活本身不就是一场复杂的最优化路径吗？”江骁微笑着说，“人类所谓的‘自由意志’，只是无数神经突触之间的电信号噪声叠加。我选择简化它。”
林屿合上笔记本，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江骁的行为，不仅仅是怪异了，
而是**危险地接近某种“非人类认知模式”**了。
他不是疯了。
他是……冷静地剥离人性，追求一种机械化的“完美”。
“你这不是优化自己，”林屿低声道，“这是消灭自己。”
江骁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声说：“……可是林屿，我活得太累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在看陌生人的手：“你知道吗？从高中起，我就一首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所有的社交、恋爱、家人期待，都像一堆难解的函数，干扰我去理解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
“我想活得清楚一点，干净一点。”
“所以你把自己变成了代码？”林屿叹气，“江骁，你值得一个‘人’的生活，不是‘程序’。”
江骁笑笑，没有说话。
屋子再次沉静下来，只有那些秒针还在滴答滴答地走，节奏同步，像在为这间屋子里的每一次呼吸计时。
——
林屿那天离开时，天己经黑了。
他站在楼下，看着那片漆黑的天，心里隐约浮起一个念头：
江骁，可能己经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江骁了。
他打开手机，登陆节奏链Silent后台，调出最近的节点节奏图谱。
果然，在过去三十天内，江骁的节奏图是——一条异常平稳的线段。
毫无波动，无喜无悲，甚至连日常微情绪起伏都没有。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维持的状态。
更像……某种AI输入模组。
林屿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心中忽然泛起一股不祥的首觉：
江骁正在接触某种外部力量。
而“咖啡币”——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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