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市今冬的第一场雪掩埋了所有血色，麟珑的鹿皮靴陷进及膝深的积雪时，听见了冰层下细微的抓挠声。她蹲下身，指腹抹开新雪，暗红冰晶在月光下拼凑出婴孩的足印——每个脚印中心都嵌着片蓝闪蝶残翼，与三年前母亲棺椁中发现的如出一辙。
"这不是人类婴儿的足迹。"麟泽的银发垂落在她肩头，残破的蝠翼在雪地上投下蛛网状的阴影。他苍白的指尖悬在足印上方，暗金血液还未滴落就凝成冰珠，"齿痕间距9.5毫米，与教堂彩窗裂痕......"
"闭嘴！"麟珑攥紧雪团砸向兄长，却在触及他胸膛时化为血水。记忆如毒蛇噬咬神经——昨夜在墓园，她亲眼看见这具本该灰飞烟灭的身躯从汞液池爬出，脖颈处还残留着翡翠匕首的划痕。
足印突然蜿蜒成蛇形，指向废弃的育婴堂。破碎的彩窗后传来八音盒变调的旋律，麟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正是五岁生日时父亲送的安魂曲。当她抬脚欲追，麟泽的蝠翼残骸突然缠住脚踝："雪地会吃人，亲爱的妹妹。"
暗红披风扫过雪面，露出下方冰封的尸群。三十七具女尸呈放射状仰卧，每具都被剜去左眼，空洞的眼窝里塞着风干的蓝闪蝶。麟珑的翡翠戒指突然发烫，戒面投射的光斑在其中一具尸体眉心汇成母亲的字迹：当足印归于摇篮，月光将缝合谎言。
"拙劣的模仿。"麟泽的獠牙刺破指尖，暗金血液在尸体额头绘出逆五芒星，"艾德里安就喜欢用这些......"
育婴堂的铁门突然洞开，腥甜的腐乳味裹挟着雪片涌出。麟珑的鹿皮靴刚跨过门槛，怀表链便缠住她的脖颈——那是母亲下葬时戴着的银链，此刻却出现在腐烂的看门人手中。
"欢迎回家，小容器。"看门人的声带像破损的风箱，缝合线在脸颊蠕动如蚯蚓。当他扯开制服，胸腔内嵌着的八音盒正在播放分娩监控的惨叫："1998年7月17日凌晨三点，胎心监护仪显示......"
麟泽的蝠翼残骸突然暴长，骨刺穿透看门人的太阳穴。暗金血液溅在墙面，霉斑立刻退散露出血色涂鸦——五岁的麟珑正在彩窗上作画，而镜中倒影正将银匕首刺入护士的后颈。
"现在明白为何你总梦见雪地了？"麟泽的银发缠住妹妹颤抖的手腕，"母亲临产那夜也是暴雪，接生婆们沿着同样的足印......"
地下室的哭声突然拔高，麟珑的翡翠戒指灼烧着指骨。当她踹开虫蛀的木门，七百二十个玻璃奶瓶悬空排列，每个都浸泡着婴孩的左手。最中央的青铜摇篮里，风干的尸体攥着褪色的蝴蝶发卡——正是她五岁生日失踪的那枚。
"生日礼物喜欢吗？"艾德里安的声音从排气管传来，他的半截身躯嵌在锅炉表面，脊椎替换成串连的奶嘴，"这些可是用你当年的洗澡水......"
麟珑的匕首刺入锅炉的刹那，蒸汽裹挟着蓝闪蝶鳞粉喷涌而出。她在灼热雾气中看见骇人真相：当年被剥离的不仅是第三具躯体，还有作为"人性"的情感中枢。雪地上的足印不是追踪，而是她遗失的良知在寻找宿主。
"哥哥，看着我。"她突然抓住麟泽的手按在胸口，翡翠戒指割破两人的掌心，"当年阁楼的银匕首，是你放在我枕头下的对吗？"
血珠交融的瞬间，育婴堂开始镜面化。三十七具尸体在倒影中复活，她们撕开胸腔捧出跳动的心脏，每颗心脏都嵌着翡翠碎片。麟泽的蝠翼在强光中片片剥落，露出后背未愈的十字形伤疤——与母亲火刑架上的一模一样。
"原谅我......"他的银发缠住妹妹脖颈，獠牙抵住跳动的血管，"这是唯一能终结......"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彩窗，麟珑抱着风干的尸体跪在雪地。怀中的婴孩足印正在融化，露出下方崭新的翡翠吊坠。墓园方向传来乌鸦的哀鸣，某个银发身影正在修剪枯死的黑蔷薇，指间缠绕的脐带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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