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河的冰层下凝固着无数张人脸,麟珑的鹿皮靴踏碎第七块浮冰时,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那些封存在冰中的幽灵正在苏醒,他们张大的口腔里绽放着黑玫瑰花蕾,每片花瓣都沾着冰晶状的唾液。麟泽的银发垂落冰面,发梢瞬间结满霜花,昨夜被玫瑰刺穿的伤口渗出银蓝色黏液,在冰层上蚀刻出产房结构图。
"呼吸...放轻..."他染血的指尖在冰面书写古希伯来文,字符刚成型就被冰下伸出的枯手抹去。翡翠戒指的残痕在麟珑无名指上发烫,戒圈勒出的红痕正以诡异的速度增生,最终在虎口处形成微型玫瑰刺青。
河心突然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三十七具冰棺破水而出。棺盖上的冰棱折射着月光,将两人困在棱镜牢笼中。当麟珑的倒影触及某具冰棺,棺内突然爆发出婴儿啼哭——那声音竟与昨夜疗养院地底的哭声一模一样。
"是镜像共鸣。"麟泽的獠牙刺破结霜的下唇,暗金血液滴在冰棺表面,"母亲当年......"他的话语被冰棺中坐起的女子打断。裹尸布滑落的瞬间,麟珑看见女子锁骨处的鸢尾胎记——正是自己身上消退的那枚。
冰棺女子抬起腐烂的手掌,指尖银线突然绷首。麟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如锋利的冰锥刺入脑海:五岁冬夜,父亲将某种冰凉之物植入她的后颈,阁楼铜镜映出手术钳夹着的翡翠碎片,而镜中倒影的自己正在诡异地微笑。
河面冰层在此刻全面崩裂,两人坠入刺骨河水的刹那,凝固的幽灵集体睁眼。他们的瞳孔映出不同时间线的暮云市:某个暴雨夜艾德里安在停尸房拼接尸体,某个黎明母亲在河心沉入银匕首,而最遥远的画面里,外祖母正将双生子之一放入冰棺。
"抓紧!"麟泽的蝠翼残骨刺破棉袍,在湍流中卷住妹妹的腰肢。黑玫瑰根系从河底疯长,缠住他脚踝的瞬间,两人被拖入突然出现的漩涡。翡翠戒痕迸发的绿光里,麟珑看见河床深处矗立着青铜产床,床脚锁链拴着具风干的连体婴尸骸。
尸骸心脏处插着的银簪突然震动,母亲临终前的画面在浑浊河水中重现:她沾血的唇瓣开合着未被听见的遗言,右手小指以奇特角度弯曲——正是摩尔斯电码的"求救"信号。当麟珑模仿那个手势,尸骸的脊椎应声断裂,藏在骨腔中的羊皮卷被暗流送至她掌心。
"1901年接生记录......"麟泽的瞳孔在河底幽光中裂解成万花筒状,"外祖母诞下的不是双胞胎......"他的声音被突然涌入耳道的淤泥淹没。羊皮卷在河水中舒展,泛黄的字迹记载着骇人真相:当年被分离的连体婴共有三具身躯,第三具残缺的躯体被制成了翡翠戒指的内芯。
黑玫瑰藤蔓刺穿麟泽的肩胛,将他钉在青铜产床上。艾德里安的声音从藤蔓结节传出,带着湿漉漉的回响:"容器总以为自己是特别的......"腐烂的玫瑰花瓣在河底组成他的面容,"殊不知你们都是替换零件......"
麟珑的耳膜在水压中渗血,她抓住产床边缘的银链,发现链环内侧刻满婴儿牙印。当她的血丝渗入牙印凹槽,河底突然升起七座冰碑,碑文正是母亲临终手势的译码:"地脉核心即罪孽之源"。
翡翠戒痕在此刻灼烧至骨,剧痛中麟珑的视野突然清明。她看见每个冰碑都映着不同年龄段的自己,而所有倒影的脖颈处都拴着银线,线头汇聚处正是连体婴尸骸的心脏。黑玫瑰根系突然暴动,藤蔓缠住她的脚踝拖向尸骸,银簪在咫尺之遥发出悲鸣。
"呼吸......停止呼吸......"麟泽的传音混着血沫,他的蝠翼残骨正在溶解。麟珑在最后关头闭气,河水突然静止,幽灵们的抽气声戛然而止。冰碑投射的光束中,她看清银簪柄端刻着的家族密语——那正是儿时母亲哄睡哼唱的摇篮曲音律。
当指尖触及银簪的刹那,整个河床开始高频震颤。连体婴尸骸的眼窝迸发红光,映出令她窒息的画面:自己婴儿时期躺在产床上,而镜中倒影正被艾德里安抱走,那具"倒影"的胸口刻着与麟泽相同的暗纹。
黑玫瑰藤蔓突然枯萎,麟泽挣脱桎梏的瞬间,河底裂开镜面缝隙。母亲的幻影从镜渊浮出,她溃烂的指尖轻点女儿眉心,翡翠戒痕突然剥落,露出下方蠕动的镜面皮肤。无数记忆碎片在此刻灌注麟珑的脑海:每个满月之夜,镜中倒影都在操纵她调查案件;每次触碰档案,都是为了让罪孽更深地扎根血脉。
"现在明白为何呼吸必须凝固了?"艾德里安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当镜面内外同时窒息......"他的话语被银簪刺入河床的脆响打断,麟珑握着发簪的手掌鲜血淋漓,簪尖精准刺入连体婴尸骸的第三只眼窝。
河水突然倒流,所有冰棺腾空而起。麟泽的银发在涡流中尽数脱落,露出爬满暗纹的头皮。当他的獠牙咬住妹妹的衣领,两人被喷涌的地脉能量抛向河面。冲天而起的水柱在空中凝结成冰,每一根冰棱中都封冻着历代祭品的最后呼吸。
摔在冰面的瞬间,麟珑听见此起彼伏的破碎声。暮云市所有镜面器物同时爆裂,橱窗、梳妆镜、甚至积水中的倒影都迸溅出黑玫瑰花瓣。市政厅钟楼传来八音盒卡带的嘶鸣,翡翠戒痕消失的位置,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镜面裂纹。
麟泽的蝠翼在此刻彻底消融,暗金色血液从他七窍涌出,在冰面汇成逆五芒星。"去找......胎盘......"他破碎的声带挤出最后线索,手指向疗养院方向。未等话音消散,冰层下的幽灵突然集体伸手,将他拖入漆黑的河底深渊。
暴风雪再次降临,麟珑的呼吸在睫毛结霜时凝固。她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独立行走,朝着疗养院方向留下带血的足迹。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所有冰棱中的呼吸声同时复苏,暮云河上空回荡起三十七声重叠的婴儿啼哭。
而在城市最阴暗的下水道口,新生儿的脚印正被积雪覆盖。每个消逝的脚印里,都开出一朵裹着冰晶的黑玫瑰,花蕊中蜷缩着尚未凝固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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