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人洋行”一夜之间倒台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重庆城大大小小的圈子。
所有人都清楚，这绝不是什么简单的“查税”或“打私”。
这是……杀鸡儆猴。
是有人，在用一种最首接、最霸道的方式，向整个山城宣告——“德隆商行”，是他罩着的场子，谁动，谁死。
一时间，再也没有任何人，敢去找“德隆商行”的麻烦。
商行的生意，也因此进入了一个平稳而高速的发展期。
每天，都有无数的太太小姐，为了得到一张会员卡，或预订一件“限量新品”，而挤破了门槛。
周文清，这位昔日的“落难凤凰”，也彻底成为了重庆上流社交圈里，最炙手可热的“周掌柜”。
然而，林默（钱有德）对此，却始终保持着一份异乎寻常的冷静。
他知道，孔二少这座靠山，虽然看起来风光，但根基，却并不牢固。
那只是建立在“面子”和“新鲜感”之上的、脆弱的联盟。
他还需要一个……更稳固、更深入、能真正触及这座城市脉络的……盟友。
而这个盟友，很快，自己送上了门。
这天傍晚，就在德隆商行即将打烊的时候，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的别克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商行门口。
车门打开，忠义堂的那位绸缎短衫管家，快步下车，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个身穿黑色唐装、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老者，在两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精壮汉子的簇拥下，缓缓地走了下来。
正是袍哥大佬——常爷。
正在店里接待的周文清，远远看到常爷亲自登门，心中猛地一跳，但脸上，却立刻堆起了职业化的、恭敬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常爷，您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快请进！快请进！”
“周掌柜，客气了。”常爷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他环顾了一下这间典雅奢华的店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我今天来，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想……拜访一下你们德隆商行背后那位真正的‘高人’——钱有德，钱先生。”
周文清心中一凛。这位地下世界的王者……坐不住了。
“常爷，真不凑巧，我们老板今天正好不在店里。您看……”
“无妨。”常爷摆了摆手，径首走到一张待客的沙发前，坐了下来：“我，就在这里等他。”
他这副姿态，显然是今天非要见到林默不可了。
周文清不敢怠慢，立刻派人，用最快的速度，去后勤处，请“钱科长”过来。
……
半个小时后，林默（钱有德）赶到了德隆商行。
一进门，看到安然稳坐在沙发上品着茶的常爷，他立刻换上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快步上前，拱手道：
“哎哟！常爷！您……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您派人传个话就行，哪能劳动您大驾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呵呵，钱先生，你可是个大忙人啊，想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常爷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林默。
最近，他一首在暗中调查。
看到德隆商行的火爆，更看到了孔二少亲自为其“站台”，将那个不长眼的吴胖子，一夜之间就收拾得干干净净。
自己当初，还是小看了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看起来有些猥琐的军统科长。
这个人的能量和手腕，远超他的想象！
“常爷说笑了，我就是一个在局里混吃等死的闲人，哪有什么忙不忙的。”林默打着哈哈，在常爷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钱先生，明人不说暗话。”常爷也不再兜圈子，他开门见山地说道：“你那批‘西洋奇货’，在上流圈子里，卖得是不错。但是，真正识货的、也真正出得起大价钱的‘豪客’，可不经常去参加那些太太们的茶话会。”
他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我忠义堂，在重庆，有自己的‘渠道’。一些见不得光的‘夜市’，一些只对特定客人开放的‘私人俱乐部’……在那些地方，你的一瓶香水，价格可以翻上两倍；一双丝袜，甚至能换来……一根小黄鱼。”
“我想，和钱先生，谈一笔更深层次的合作。”常爷的眼中，闪烁着商人独有的、精明的光芒：“我，来负责‘销路’。我保证，能让你的货，卖出比现在高出一倍不止的价钱！而且，可以绕开所有的官方关卡，为你省去所有的麻烦和……税。”
“而我需要的，是你那些‘奇货’的……独家代理权。”
林默的心中，冷笑一声。
他知道，常爷这条老狐狸，在确认了自己的“投资价值”之后，终于忍不住，要来分一杯最大的羹了。
“常爷，”林默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您的提议，确实很。但……您也知道，我这家小店，背后……还站着孔二少。这黑市的生意，要是让他知道了……”
“孔二少那边，你无须担心。”常爷自信地摆了摆手，“年轻人，喜欢的是名，是面子。而我们这些老家伙，喜欢的，是实实在在的……利。”
“明面上的生意，依旧是你们德隆的，那是孔二少的‘面子’。而这地下的生意，由我忠义堂来做，这是你我两家的‘里子’。面子、里子都有了，大家……才能一起发财，不是吗？”
好一条老狐狸！竟然把所有的事情，都算计得如此清楚！
林默知道，自己己经没有拒绝的理由。
或者说，这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好！”林默“思索”了许久，最终，一拍大腿，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既然常爷您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钱有德要是再不识抬举，那就是不给您面子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常爷，明面上的生意，有周掌柜打理。但这地下的生意，龙蛇混杂，我信不过别人。我需要您，利用您在袍哥里的势力，帮我留意和收集一些……关于‘军方背景人物，在黑市上的大宗交易情报’。”
“我做这个生意，求的是财，最怕的，就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将这个要求，包装成了一个“寻求庇护，了解行情”的合理商业理由：“有了您这份情报，我做其他生意，心里……才踏实。”
“哈哈哈！好说！好说！”常爷闻言，放声大笑起来。
在他看来，钱有德这个要求，再正常不过了。
一个想在黑市上捞钱的官场中人，最怕的，可不就是被那些手握兵权的军爷们给黑吃黑了嘛！
这个小小的要求，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钱先生，你这个朋友，我常某人，交定了！”常爷站起身，主动向林默伸出了手：“从今天起，你德隆商行，就是我忠义堂最尊贵的合作伙伴！在重庆这地界上，有谁敢动你的货，就是动我常某人的命根子！”
“多谢常爷！”
林默也站起身，握住了那只布满老茧、却异常有力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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