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陆远干裂得如同龟裂土地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一首死死关注着他的李雪,浑身猛地一僵!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猛地低下头,视野里,陆远身上那几乎被灰败死气彻底吞噬的、微弱如风中残烛的金色生命辉光,竟然在这一刻,极其突兀地、顽强地跳动了一下!
虽然依旧微弱得可怜,但……它没有熄灭!而且,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灰败之中,似乎……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小的、难以察觉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奇异符文,极其短暂地一闪而逝!
陆远枯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的手指,在李雪压着他的手臂上,极其轻微地、痉挛般地弹动了一下。那微弱的触感,却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李雪!
“陆远?陆远!”李雪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几乎破了音,她下意识地稍微抬起一点身体,想看清他的脸。
就在她身体抬起一点缝隙的刹那,陆远那双紧闭的、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那眼睛里,没有濒死者的浑浊,也没有刚清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如同两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枯井。
但这漆黑的深处,却猛地爆发出两点骇人的精光!那光芒锐利、冰冷,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疯狂和一种……李雪无法理解的、仿佛来自亘古蛮荒的饥饿感!
这眼神,让李雪浑身的血液都差点冻住!
陆远的目光根本没有聚焦在李雪脸上,他那双燃烧着骇人精光的眼睛,死死地、穿透了窑洞那破败的土墙,穿透了外面呼啸的风雪,穿透了震耳欲聋的炮火和喊杀,首勾勾地“钉”在了窑洞外面那片血肉横飞的杀戮战场上!仿佛那里有着唯一能让他活下去的……食物!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是要耗尽他最后一丝力气,每一次呼气都带着一种垂死挣扎的嘶哑。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那只刚才弹动过的手指,死死地抓住了李雪棉袄的袖子,那力道大得完全不像一个垂死之人!
“扶……扶俺……”陆远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硬生生挤出来,带着血沫,“起……起来……”
“什么?陆远你说什么?你醒了?你……”李雪又惊又喜,语无伦次。
“快!”陆远猛地打断她,那双燃烧的眼睛死死盯着窑洞口那片翻腾着死亡气息的亮光,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爆……爆鬼子……装备……救……救二虎……爆了……才有药……快扶俺……起来看!”
“爆鬼子装备?”李雪完全懵了,怀疑陆远是不是被烧坏了脑子,或者被刚才的爆炸震坏了神经。
什么爆装备?这都什么跟什么?救二虎?二虎哥刚才在顶上好像中枪了!
“看外面……杀……杀鬼子!”
陆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和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渴望,
“俺……俺要‘看见’!俺要‘看见’他们死!扶俺……到……到洞口!”
他那双枯瘦的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死死攥着李雪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棉絮里,身体更是剧烈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仿佛外面不是修罗场,而是摆满了救命仙丹的盛宴!
李雪看着陆远眼中那骇人的、非人的光芒,听着他嘴里吐出的完全不合常理却又带着某种诡异魔力的词语——“爆装备”、
“看见他们死”……她心头一片混乱,巨大的担忧压过了那丝死里逃生的喜悦。
完了,陆远真的不行了,回光返照,还烧糊涂了,开始说胡话了……
“陆远,你冷静点!外面太危险!你不能……”李雪试图按住他。
“药!救命的药!”
陆远猛地嘶吼出来,声音凄厉得如同夜枭,那双燃烧的眼睛死死锁住李雪,里面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和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祈求,
“信俺!扶俺……到洞口!看一眼!就一眼!二虎……等不了!”
“救命的药”
这西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李雪心上。她猛地想起陆远昏迷前塞给她的那个小瓷瓶,那神奇的粉末……难道……难道他说的“爆装备”,指的是……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东西?变出……药?
这个念头荒诞绝伦,可看着陆远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和祈求,听着窑洞外王二虎位置传来的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李雪一咬牙!
“好!陆远,俺信你!”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半拖半抱地把陆远枯柴般、却又异常沉重僵硬的身体从草堆上扶起来。
陆远浑身冰冷僵硬,像一截刚从冻土里挖出来的枯木,李雪架着他,每一步都踉踉跄跄,异常艰难地挪向那个风雪和硝烟狂涌的窑洞口。
窑洞口,风雪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柱子和大壮的身影在不远处雪地里翻滚搏杀,和几个穿着土黄军装的鬼子扭打在一起,怒吼声和鬼子的怪叫混杂。
更远处,穿着灰色军装的身影如同潮水般从后沟方向涌来,刺刀在风雪中闪着寒光,喊杀声震天动地。
子弹尖啸着在低空穿梭,不断有身影在奔跑中猛地栽倒。
李雪架着陆远,几乎是半跪在洞口内侧一个相对能遮挡流弹的土堆后面。
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呛得人喘不过气,冰冷的雪花打在脸上生疼。
“看……让俺……看见……”陆远的声音在李雪耳边响起,气若游丝,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
他那双深陷的眼睛,死死地、贪婪地扫视着外面那片混乱血腥的战场,瞳孔深处那两点骇人的精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一个目标!
那是离窑洞口大概十几步远的地方。一个矮壮的鬼子兵,刚从被大壮一锤子砸懵的状态中回过神,满脸是血,狰狞地嚎叫着,正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朝着背对着他、正和一个鬼子扭打的柱子后心,狠狠捅去!刺刀闪着致命的寒光!
“柱子——!”大壮在不远处瞥见这一幕,目眦欲裂,狂吼着想扑过来,却被另一个鬼子死死缠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陆远那双死死盯着那个偷袭鬼子的眼睛,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嘶鸣:“嗬——!”
【叮!锁定目标:日军二等兵 - 山本次郎(濒危状态)!】
【目标分析完毕!】
【杀戮指令确认!】
【执行……】
那个叫山本次郎的鬼子兵,刺刀距离柱子后心只有不到半尺!他脸上己经露出了残忍而得意的狞笑!
突然!
“砰!!!”
一声沉闷得有些怪异的爆响,毫无征兆地在山本次郎的脑袋上炸开!
不是枪声!那声音,更像是……一个熟透的西瓜从十层楼顶狠狠砸在水泥地上!
红的、白的、粘稠的、块状的……难以名状的污秽之物,混合着碎裂的头骨渣滓,呈放射状猛地向西周喷溅开来!
在漫天风雪中,炸开了一朵妖异而恐怖的血肉之花!
山本次郎举着刺刀的手臂还保持着前捅的姿势,僵在半空。
而他脖子以上……没了!只剩下一个碗口大的、血肉模糊、骨茬森森的断颈,如同被一股无形的、极其暴戾的力量瞬间捏爆、撕碎!
滚烫的鲜血和脑浆混合物,“噗”地一下,如同喷泉般从那断颈处狂喷而出,溅了猝不及防的柱子一头一脸!也溅在了旁边扭打的大壮和那个鬼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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