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站在篝火旁，火光映得他脸颊忽明忽暗。游击队的临时营地设在半山腰的岩洞里，潮湿的石壁上挂着几盏马灯，将二十几个游击队员的影子拉得老长。
"小豆子，把这份情报送到鹰嘴崖。"队长赵铁柱扔来一个油纸包，"记住，走西侧那条小路，别碰上周家坳的伪军岗哨。"
陆远伸手接住情报，指尖还残留着赵铁柱掌心的老茧触感。他低头看着自己短小的手指，突然想起前世女儿攥着他衣角要糖吃的模样，心里没来由地一酸。
"队长，让我跟你们一起打鬼子吧！"陆远梗着脖子，把情报往赵铁柱手里推，"我枪法准，上次还..."
"准个屁！"赵铁柱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旁边烤红薯的火堆腾起火星，"你小子连汉阳造都扛不稳，前天擦枪走火差点崩了老子的脚后跟！"
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外号"炮筒"的爆破手李二狗凑过来，用沾着炭灰的手指戳陆远脑门："小和尚，等你能扛起三八大盖再跟咱提打仗的事儿吧。"
陆远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知道这些糙汉子的调侃里藏着关心，可重生后的憋屈感却像块火炭堵在喉咙——前世身为30岁的职场白领，如今却被当成毛头小子。
夜更深了，山风卷着松涛在洞口呼啸。陆远躺在干草堆上，听着赵铁柱和副队长张麻子压低声音讨论转移路线。他摸了摸胸口的胎记，冰凉的触感让他突然想起老陆头说的话："这胎记像块玉佩，莫不是菩萨给你的护身符？"
后半夜，山脚下突然传来犬吠。陆远猛地睁眼，看见赵铁柱正往枪膛里压子弹。洞口的警戒哨跌跌撞撞跑进来："队长，鬼子摸上来了！"
岩洞里瞬间炸开锅。陆远跟着李二狗往洞口摸，却被赵铁柱一把拽住后衣领："你小子给我缩在这儿！"
枪声在山谷里炸响。陆远贴着石壁往外看，月光下鬼子的钢盔像癞蛤蟆的背，泛着恶心的光。他数了数，至少有三十个鬼子，还有两条吐着舌头的军犬。
"东侧面有暗哨！"张麻子的声音带着血味。陆远看见他捂着肩膀，子弹擦过的伤口正往外冒血珠子。
突然，左侧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声。李二狗抱着炸药包从烟雾里冲出来，裤腿烧得焦黑："队长，我炸了他们的机枪组！"
赵铁柱趁机甩出两颗手榴弹，借着爆炸的火光，陆远看见鬼子指挥官举着王八盒子在喊什么。他鬼使神差地摸向腰间，摸到个冰凉的金属物件——是赵铁柱白天没收的驳壳枪。
"小兔崽子！"赵铁柱的怒吼被枪声撕碎。陆远己经窜出洞口，贴着岩壁绕到鬼子侧翼。抬手就是三枪，两个鬼子应声倒地。
"八嘎！"指挥官的枪口转向陆远。千钧一发之际，赵铁柱的步枪子弹洞穿了鬼子的喉咙。陆远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被赵铁柱拎着后衣领拖回洞里。
"你找死啊！"赵铁柱的唾沫星子喷在陆远脸上，"要不是你小子枪法准，老子现在就得给你收尸！"
战斗结束时，东边天际己经泛起鱼肚白。游击队清点战果，毙敌十七人，缴获三挺歪把子。陆远蹲在尸体堆旁，看着鬼子指挥官胸口的怀表发呆——表盖上刻着樱花，和前世日军资料里的纪念品一模一样。
"别看了。"张麻子递来块烤红薯，"这老小子是特高课的，叫山本一郎。"
陆远接过红薯，突然注意到山本腰间挂着个皮质文件袋。他解开搭扣，抽出里面的图纸，借着晨光看去，是幅等高线地图，鹰嘴崖附近标着密密麻麻的红点。
"队长！"陆远的声音发颤，"鬼子要围剿咱们的粮仓！"
赵铁柱凑过来，浓眉拧成疙瘩："后天就是运粮的日子...张麻子，你带三个人去鹰嘴崖布防。"
"我也要去！"陆远抢着说，"我熟悉那里的地形。"
赵铁柱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引擎声。所有人瞬间进入警戒状态，却见两辆驴车从雾里钻出来，赶车的正是山下村里老李头夫妇。
远处传来密集的枪声。老陆头的驴车突然剧烈摇晃，两匹骡子发出惊恐的嘶鸣。陆远看见老妇人胸前绽开血花，慢慢倒在自己怀里。
"大娘！"陆远的嘶吼惊飞了树上的山雀。赵铁柱抱着老李头冲过来，老人的后背插着半截弹片，浑浊的眼睛还在念叨："粮...粮车..."
陆远颤抖着打开老妇人塞给他的布包，里面除了食物，还有张染血的纸条："鬼子明天要突袭鹰嘴崖粮仓。"
岩洞里静得能听见蚂蚁爬过石壁的声音。陆远跪在地上，把老妇人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赵铁柱蹲在旁边，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他肩膀："小子，想哭就哭吧。"
"队长，我要参加鹰嘴崖伏击。"陆远站起来，声音沙哑却坚定，"我要亲手给大娘大爷报仇！
赵铁柱沉默片刻，从腰间解下自己的牛皮枪套："拿着，这是老班长留下的。"
陆远接过枪，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想起前世的配枪。他仔细检查弹仓，发现里面压着七颗子弹——这是赵铁柱全部的家当。
夜幕降临时，二十三个游击队员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陆远走在队伍最前面，手里握着赵铁柱给的地图。
鹰嘴崖下，鬼子的运粮队正缓缓移动。月光照在装满粮食的麻袋上，泛着诡异的白光。陆远趴在制高点，看着李二狗把炸药埋在必经之路上。
"小和尚，怕不怕？"李二狗笑着问，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陆远摇摇头："等会儿炸响的时候，你往左边撤。"
李二狗一愣："你咋知道..."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清脆的枪声。陆远看见赵铁柱带着人从正面发起冲锋，鬼子的机枪立刻吐出火舌。他摸出驳壳枪，瞄准正在指挥的日军军官。
子弹穿透山本少尉的喉咙时，陆远仿佛看见前世那个杀害村民的日军中队长。他连续扣动扳机，首到枪膛里传出空响。
"炸！"赵铁柱的吼声震得山鸣谷应。李二狗按下引爆器，大地剧烈震颤，鬼子的运粮车瞬间被火焰吞噬。
战斗结束时，陆远站在燃烧的粮车旁，看着赵铁柱把最后一面太阳旗扔进火里。突然，他胸口的胎记开始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走！"赵铁柱拍了拍他肩膀，"咱们该去投奔主力部队了。"
陆远回头望向来时的路，老李头夫妇的驴车残骸还冒着青烟。他摸了摸胸口，对着火光中的芦苇荡默默发誓：总有一天，要让所有侵略者血债血偿。
晨光中，游击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群山深处。而属于陆远的传奇，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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